第五章:戍边军卒 “攻城梯、出···” 北关值守军卒恪守职责,在探看到鞑子攻城梯出动的那一刻,立即高声示警。 “机弩、准备!” “抛石机、准备!” “结阵、接敌!” 半仙一声军令,北关五羊军卒随之而动! 刀盾手双手持盾,护持着机弩和操纵机弩的三人自瓮城经梯道、廊墙到外关墙战兵道;北关中关墙、内关墙,同样是刀盾手护持下的抛石机,在三人的操控下开始进行准备,等待值守军卒的指引;最北侧瓮城内,戍边军卒以弓弩手为核心、以枪矛手为主力、以刀盾手为护盾结为一个个攻击军阵。 “关墙值守···” “抛石机、值守引向,掷···” 北关外关墙,值守军卒前赴后继佝偻着身子,快速移动接近垛口,对接连不断死于鞑子羽箭的值守袍泽视若无睹,无悲无喜的双眼透过垛口紧盯着关墙下,将鞑子动向实时传递。 关墙下,藏匿于百骑中的鞑子勇士立即现身,张弓搭箭,弓弦嗡鸣声起,箭矢飞射而出,动作行云流水令人眼花缭乱,更重要的是,完成这一切,不过眨眼间的工夫,然后在五羊箭楼武者硬弓手捕捉、锁定之前,再次藏身于百骑中。 “十八丈、十八···” 垛口,值守军卒挺直自己的脊梁,高举右手,声嘶力竭的呐喊,危险也随之而来,自关墙下鞑子勇士射出的羽箭一闪而至,锋利的箭矢刺穿值守军卒手掌的同时穿透头颅,就算有猩红血丝包裹,依旧难掩它狰狞的面容,当鲜红血液开始从嘴里冒出,呼喊的声音逐渐低微,脸上洋溢着满足和解脱的笑容。 “嗖···” 抛石机开始发威,一抱大小的石块在杠杆作用下高高升起,于外关墙值守军卒头顶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异常精准砸在牵引攻城梯,疾速狂奔中的鞑子骑兵中。 悲鸣、嘶吼、哀嚎声中,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哐、哐···” 伴随着盾牌剧烈撞击声,中关墙上,那些头角峥嵘但却尚未大展身手的抛石机,便被合拢的盾阵守护在内。 外关墙垛口,依旧还是那个位置,仍旧还是同样的姿势,但却已不是方才做出这个姿势的人。 因为,只要鞑子攻势不止,值守军卒便必须驻守在这个位置,以最小的最小的伤亡,换取鞑子进攻真实而详细的态势。 熟悉的嘶吼声持续响起、熟悉的破空声不断出现! “六丈···” 早已换了不知多少轮的值守军卒,仰着脑袋,脖颈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嗖、嗖···” 北关外关墙上,随着一朵朵金石之花绽放,被花瓣包裹守护着的花蕊显现而出,随着操控机弩士卒眼花缭乱却又无比娴熟的操作,伴随着三道兽筋弦迸发出轰鸣般的声响和那震耳欲聋的破空声,造型怪异的飞狼羌早已透过垛口,闪身而出。 值守士卒在飞狼羌射出那一刻,不顾自身安危,几乎是将整个上半身挂在垛墙上,查看自这个垛口、射出飞狼羌的命中情况。 五羊、鞑子彼此交战已久,在他们听到飞狼羌那独特而又熟悉的破空声,所有攻城梯两侧的鞑子脸色大变,尽管双眼中满是惊恐和不甘,尽管满口污言秽语,依旧还是忠诚执行军令,策马上前,以自身血肉之躯,阻拦欲要摧毁攻城梯的飞狼羌。 飞狼羌,本为床弩所用特殊弩箭,初始为小臂粗细圆棍状,其上三分之一有密密麻麻芝麻粒般大小孔洞,前端呈锥形,一经发射,疾速飞行下,圆棍前端尖刺因强烈风阻之力而被逼近圆棍内触发内部机括,立即有拇指般长短尖刺自孔洞钻出。 飞狼羌势疾力大,能够直接穿透鞑子所持毡皮盾、肉身,狠狠击打在攻城梯上,攻城梯破损严重,已无法使用,骤然碰撞下,挂在尖刺上那些肉丝和布条,瞬间抖搂干净。 当然,飞狼羌能够成功击毁攻城梯者,十之一二,更多还是被那些鞑子勇士舍命阻拦,虽击杀无数鞑子,却再无力摧毁攻城梯。 飞狼羌一支又一支射出,守护攻城梯的鞑子也是无惧生死勇往直前,以血肉之盾加以阻拦,守护身后的攻城梯。 当第三波飞狼羌射出,鞑子的反击随之而来,硕大的石块如雨点般降落在北关外关墙战兵道,机弩、操控机弩的军卒、护持机弩的刀盾手,被这些从天而降的巨石砸成肉饼,迸溅的热血下,骨、肉不分,损伤惨重,近乎全员战死。 至此,海日古紧绷着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凝望五羊北关的眼眸中,坚定之色依旧,但若是细细察看,还是能感知到其他意味,既有对自身的怀疑,还有对敌将的敬重,而脸上那隐约可现的凝重之色,说明战事并未如他谋划般乐观。 半仙,戍边半生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手段老辣远超海日古预料,层出不穷的防守之法,永无底限的后手和底牌,交战小半年,海日古至今还难以确定,五羊究竟还有多少依仗。 当海日古确信五羊所有防守军械被损毁殆尽,正准备翌日发动最后一击,彻底攻占五羊关之时,那种以炼金打造的简易抛石机出现,一抱大小的石块瞬间将他滚热的心浇淋个冰凉。 当他摸清这些小型抛石机的玄妙,针对性调整攻关策略,又欲大举进攻时,竟又出现可移动的机弩,飞狼羌那恐怖而惊人的威力,更令他感到心寒。 一样接一样,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一次又一次拖延着他攻夺五羊关的决心和时间。 “鞑子登关、登关···” “上关墙、上关墙···” 侥幸自飞狼羌下逃脱的攻城梯在鞑子勇士的操控下,炼金梯自下方基座内快速升起,当前端弯钩死死扣住北关外关墙,紧随其后的鞑子纷纷涌向攻城梯,左手紧握毡皮盾,咬在嘴里的弯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手脚并用快速攀爬。 勇士弓骑立即脱离百骑,纵马游曳于北关前十丈左右,鹰视狼顾下,任何胆敢将身子露出关墙丝毫的五羊军卒,皆难以逃离他们所射出的羽箭。 当然,他们也暴漏于箭楼武者弓手的硬弓下,杀敌建功或是死于箭下,既看天命也靠各自实力。 随着各阵军卒自梯道、廊墙涌向外关墙,血战开启。 短兵相接近身厮杀,永远是最残酷、最血腥、最震撼、最暴烈的战争方式,个人武力高低被无限压制,军卒之间彼此协作反而显得尤其重要,血狼四寨军卒那是大放异彩,就算是把式军卒,一伍弟兄结阵杀敌,在他们力竭前,足以确保寻常鞑子不会自他们所防守的垛口登上关墙,就算面对鞑子牙级勇士,也能抗衡一二,当然,也只是抵挡一二。 生命之花无限凋零,鲜血越积越多,残肢断臂铺满战兵道,金黄色的旭日开始发红,最后彻底成为黑红色,阳光照射在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寒意刺骨令人颤栗。 北关浴血奋战,而南关则是人潮汹涌,自关内各郡赶来驰援北关的人排起长龙,等待着五羊军卒查看入关文册,但门洞内只有一军军卒,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 五羊关内,矛甲酒肆外步招迎风飘扬,尽管屋舍焕然一新,屋内陈设依旧还是此前那般模样,没有丝毫变动,掌柜依旧是毛掌柜,但却不是那个叫何老狗的毛掌柜,一个坐在木轮椅子上,失去双腿和左臂,仅存右手,一脸褶皱面容沧桑的老卒。 “都说五羊矛甲酒肆绿莹血乃五羊一绝,不吃绿莹血罔来五羊关!” 矛甲酒肆,已是座无虚席,因战事之故,酒肆内每人限量一壶绿莹血,纵如此,那些奔赴五羊的各郡热血汉子,依旧是趋之若鹜。 酒肆内,六个样貌怪异的男子尤为引人注目,魁梧身形从头到脚完全被黑袍包裹,皙白如玉的脸庞明明是男儿般的五官,但说话的音调却让人感到惊愕,尖细轻柔又无比刺耳,而他们吃酒的模样更是令人惊叹,如同旁人般浅尝辄止的动作里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文雅,每次开口说话前,总会下意识扫视整个酒肆,嗓音也压到最低。 “师父,我们如何能够见到他们呢?今日在关内打探了一天,这些人可都在北关应战啊!” 六人中,一位满脸褶皱却又肌肤雪白老者,疼爱的目光投向开口说话之人,稚气未消眼神清澈,一脸陶醉咽下口腔内的绿莹血,这才开口说道:“潭儿,总会见到他们的,放心吧!”言毕,右手捻着酒壶,失落和贪恋之色跃然于脸上,叹道:“好了,难得来五羊一趟,绿莹血称得上酒中佳酿,说不定以后再也吃不到喽,还真是遗憾呢!” 他们六人自以为将交谈话音压到最低便无人听到,却忽略了身后瘫坐在木椅上的那位老卒,矛甲酒肆新任掌柜,耳廓微不可察抖动过后不动声色,该上酒上酒,该擦拭酒桌擦拭酒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