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心满意足的咀嚼了那个血块儿许久,好像吃进去的不是一团模糊的血肉,而是一块上等的美味佳肴一样。 吃完之后老翁埋头进了船舱之中翻找着什么东西,我旁边儿的程刚紧张的戳了我一下,我看到他死死的咬着嘴唇,估计要不是这样程刚早已经尖叫了出来。 那杯子血沉进水底之后,血腥味儿在河水中蔓延开来,河中游动过来的黑影越来越多。那些黑影纷纷争抢着吞噬沉进水中的那杯血,它们挤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那些东西的真面目! 它们长得很像田螺,但是体积却比普通的螺要大上数百倍。 这些螺每一个都足有脸盆那么大,螺壳儿上面长满了一层一层的小螺丝。那些螺丝的壳又黑又尖,密密麻麻的练成了一大片,看着令人头皮发麻。但是这些比起螺里的东西来说螺壳根本算不上什么——那些螺壳里面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海螺,而是一团团蜿蜒而又柔软的人尸! 有几只螺冲我们游了过来,螺壳儿里探出了几颗皮肤发青的人头来。那些人头都已经和那个水鬼一样被河水泡的发肿发胀,离我最近的那个好像是个女人,她的脑袋上还依稀有几缕头发。头发在河水里飘飘荡荡,好像浮萍一样。 这些半人半螺的东西的皮肤都好像真正的田螺一样,上面有一块块青紫色的斑点,而且皮肤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粘液。 女人的两侧颧骨高高的肿起来,皮肤下面好像蕴藏了不少的水分,整张脸皮都鼓鼓囊囊的。她的鼻子被两颊挤的已经几乎不可见了,嘴也缩成了菊花似的一小团,但是这女人的一双眼睛却好像铜铃一样,异常的大。 她眼皮薄而半透明,漆黑的眼珠儿在眼皮下面不停的转动着,好奇的窥伺着船上的人。 其余的尸螺也都长得和这女尸螺差不多,有些尸螺看起来年纪还要小一些,那眼睛就更大了,几乎整张脸上就只有一双眼,别无他物。 它们的脑袋从螺壳里探出来,有一些尸螺还探出了一两只手来。它们的手直接连接在长长的脖子上,肩膀的关节好像已经退化掉了,脖子里也并没有什么骨头,整个脖颈都是软绵绵的,能够任意扭曲成各种姿势角度。那些手也已经退化到了畸形的程度,仅剩几颗胖嘟嘟如蚕茧一样的手指头挂在脖子上了而已。 就在此时,那个老翁也从船舱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张硕大的网,网子四周挂着几只漆黑黑的秤砣。 看到老翁并不是要那东西对付我们,我的心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本来暗暗捏着断剑的手也放松了些。 老翁站回船头的位置,他又撑了下船,让船头正对着聚集起来了的那一大片尸螺。 对准之后老翁腰一弯,手中的大网子猛的洒进了河水之中。那一大群尸螺看到老翁张网之后纷纷朝旁边游去,但是还是有三两只被老翁的渔网网住,随着老翁收网被拖上了船来。 这一只螺足有脸盆那么大,虽然只抓到了三两只,但如果老翁抓它们是用来吃的话,已经能吃很久了。果然,老翁心满意足的将那些螺放到了甲板上,随后弯腰拾起浆来继续朝前划船。 尸螺被捞上来之后,随着身上水分的快速流逝,那三只尸螺渐渐开始不安了起来。 尸螺脸上的水分渐渐蒸发,本来圆润的好像弥勒一样的脸逐渐干瘪了下去,有一只尸螺在网中蠕动几下,竟然张开了嘴。尸螺的嘴看起来只有正常人的二分之一大,但它们的嘴巴一动我立即发现,这些尸螺口部周围的皮肤全都是皱皱巴巴蜷缩在一起的。这种特殊的构造导致尸螺在张口的瞬间,嘴几乎能撑到半个脑袋那么大! 我看到尸螺口中满是密密麻麻的尖牙,那些牙一圈圈的生长在它的口中,几乎布满了尸螺的整个口腔。每一圈起码有几十颗小牙,这么多圈下来,那牙齿的数量简直多的令我头皮发麻。而且一口森森白牙全都是带有一定弧度的,如果被尸螺咬上一口,恐怕会直接撕下人的一块儿肉来! “呼——呼——”尸螺尖啸着,他的喉咙中发出一股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震动产生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水声。虽然动静不大,但我感觉这种特殊的生意能够传到很远的地方。 果然,随着尸螺的尖啸,水中那些幸免于难的尸螺又重新聚拢了起来。它们在水中浮起半个身体,我只能看到它们的半个脑袋,还有背上满是苔藓和小螺丝的巨大螺壳。 这些脑袋好像一颗颗死人头一样漂浮在河水之中,看着这些人头,我心里不禁有些恍惚。 我虽然还不能说自己有多么见多识广,但是这么诡异的尸螺我还是第一次见。要不是河中的冷风吹的我刺骨的寒冷,我几乎要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了。这种尸螺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鬼怪阴物还要诡异上几倍,要是能把这尸螺带回人间送到电视台去,绝对能引起举国上下的轰动。 我心里正开着小差呢,那个撑船的老翁忽然猛的回过身来。他手里拿着的那支硕大的船桨用力的砸在了正在发出啸声的尸螺螺壳上,只听嘭的一声,尸螺的螺壳儿整个被打烂了。从螺壳里流出一团晃晃绿绿的东西来,好像是尸螺的肠肚和内脏。 壳被打烂,尸螺一下失去了活力,当然也没力气再嚎叫了。 它的脑袋在半空中无力的晃动了两下,随后脖子一歪,头重重的摔在了甲板上。尸螺死后它的脑袋好像是漏气的气球一样瞬间干瘪了下去,腥臭粘腻的水分从尸螺身体里流到甲板上,它脑袋上那两颗硕大的眼睛晃了两下,竟然从眼眶中缓缓的冒了出来。 此时此刻,失去了水分的尸螺脑袋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的大小,在它的眼眶之中,有一团粗细不一,十分杂乱的神经纠缠在一起,神经的末端连接着尸螺的眼球儿。它的眼珠就好像蜗牛的触角一样从眼眶中探了出来,眼珠儿砸在甲板上,漆黑的瞳孔还盯着我和程刚。 看到这里,程刚终于受不了了。他也顾不上讨厌不讨厌我,竟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程刚的手冰冷且潮湿,他手心里全都是汗,我的后背也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虽然船上尖啸的尸螺已经被撑船老翁砸死了,但是它临死之前的那阵啸声引得整个河里的尸螺全都在那里尖叫。 尸螺的叫声各异,但是声音的发音方式和船上的尸螺一样,都是靠震动发声的。一时间我的耳朵里全都是嗡嗡的震动声,震得我的脑袋一阵阵的剧痛,耳膜也好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老翁加快了划船的速度,但是就在此时,大量的尸螺开始主动朝我们的船游了过来。 行船的速度终究敌不过尸螺在水中游动的速度,顷刻间,已经有四五只尸螺爬到了船舷上。那些尸螺虽然手脚都已经退化了,但是它们的腹部和脖颈上的皮肤就好像真的海螺一样具有吸力,攀附在船板上之后立即就能够吸住船板。 看到有尸螺爬上来,老翁连忙挥舞着手中的船桨打向那些尸螺,我也连忙拽着程刚站起身来,以免被这些诡异的尸螺咬伤。 一时间,船上响起接连不断的砰砰声。每一声响过之后船上就会多出一具尸螺的尸体。 老翁的力气颇大,每一下都能将尸螺打的粉碎。但是打死了十几只尸螺之后,老翁的体力渐渐不支,他喘息的时候气管儿里时不时发出一阵齁齁的响声,像是有痰或是水卡在了他的器官中咳不出来也下不去一样。 趁老翁不注意,有一只尸螺竟然已经爬到了他的身后。 那只尸螺正是我第一眼看到过的那个女尸的尸螺,那个女人已经长大了嘴,口中数百颗尖牙在幽绿色灯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女人伸长了脖子,一口死死的咬住了那老翁的右脚。 老翁痛的浑身一颤,手中的浆哐的一声向后打去,这一次老翁没有打中尸螺的螺壳,反倒将女人的脖颈直接打断了。 女人的脑袋还留在老翁的腿上,脖颈一下的肉和那个螺壳一起滚落到了河水之中。老翁根本顾不上将腿上尸螺的脑袋摘下来,他根本无法停下手中的船桨,只要稍稍松懈一点就会有更多的螺朝老翁爬过去,想要长大了嘴去咬他。 不过奇怪的是,那些尸螺只咬那老翁,却根本理都不理我和程刚。 趁老翁和尸螺搏斗之际,我偷偷看了一眼表。 现在已经是晚上两点半了,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那片浅滩虽然不大,但是上面的阴灵却多的很,而且浅滩上面张灯结彩的好像在举办一场夜市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用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都不一定能找到小姨的魂魄,万一老翁不敌这群尸螺,船在河中央翻了,那我们就更没有希望能找到小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