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后告,黄雪告诉林欣然什么都不要对我说。阿赞瓦曼在之前斗法的时候被我的将军箭所伤,本来就已经灯尽油枯,活不了多长时间,用他的命换我活着也无所谓,只要能引发百鬼抬棺,让玄天宗的人付出代价就好。 那之后,我也就醒了过来。后来发生的事,我也就知道了。 听完这段故事,我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不化骨要的并不是那三具棺材,他想要的其实只是借助三棺的阴气,制造出最后的‘寿’棺,而要躺进‘寿’棺里的人,竟然是顾遥的女儿? 给死人借寿,不化骨是要用这种方法使顾遥的女儿重新活过来吗。一个魂魄涣散的阴灵真的还能还魂吗,如果不能,那么空有成百上千的阳寿又有何用? 我心中有太多的疑团了,必须要弄个明白,不然在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脑子里这些未解之谜给逼疯。林欣然看我还要上山,又气又急的说早知道就不该把真想告诉我,还说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出这个门。 我看到林欣然眼角又有泪珠凝结,夜风一吹,她的脸颊和鼻尖冻的通红。我心中一阵无奈,脱了一件外衫罩在林欣然身上,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呵气给她暖手。 林欣然素来嘴硬心软,被我的呵气一暖,本来皱着的眉头松软下来,眼角一垂像是又要哭了。我平日里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要是放在往日看到林欣然这幅模样,我早就不顾一切的去哄她了,但是今天不知为什么,我哄她的话却梗在了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 我知道,要哄她,我就不能去山上找不化骨。不化骨神出鬼没的,若是见不到他,那些秘密估计会像梦魇一样永远纠缠着我。 而且之前林欣然哭,是遇到难处了,就像那天她想要拿回落在临江宾馆里的项链。那时的我尤有能力为博美人一笑拼命去拿回项链。但是今天我若是答应林欣然不再学那些术法,以后她在遇到难处了,什么都不会的我根本没有法子帮她解决。 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我突然闯到林欣然身边,要是我不再学邪修的术法,那之后我只能做个陪伴在她身边的碌碌无为的庸人,甚至连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心一凉,不知怎么竟松开了握着林欣然的手。 林欣然一愣,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我。她一字未说,眼神中却包含着千言万语。千言万语最终凝成一句:“别上山去。” 林欣然是为我好的,但她不明白我和沈临风,还有顾遥之间的事。我这人从来不会信口开河,别人的要求和希望我要么不答应,答应了就绝对不会辜负。我至今还记得沈临风在我跟顾遥拜师完毕之后,一个人呆呆的看着那口浸泡在血水里的小棺材,看了很久。 那时候,他说:“陈凉,我没本事,你快点把顾遥的本事学到家,别让这丫头再受罪了。”我答应了他的话,也清楚的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我拜师顾遥之后,沈临风看我的表情就和之前不同了。以前他看谁都是一脸的不耐烦,那种不耐烦看着很嚣张,但和沈临风相处久了,我渐渐感觉到他满脸不耐烦后的孤独。 沈临风是没有朋友的,不知道是因为太抠还是因为性格古怪,他除我之外不和任何人交流。我经常看到他呆在铺子的角落里发呆,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水,但是看到我的时候,沈临风的眼神是活的。 或许单凭这一点就相信沈临风是好人听着太幼稚了,但就算他是和不化骨一早就串通好要坑我,我也认了。 这些话在我心里荡了好几个来回,但如我这般嘴笨的人并不知道怎么将我对沈临风的那种近乎玄幻缥缈的好感形容给林欣然听,关于顾遥,也有太多秘密不能示人。 “欣然,我不知道不化骨想干什么,但我必须要照顾那个孩子。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件事不行... ...” 最终我还是了选择拒绝她,就算再遣词造句搬弄辞藻,也无法让拒绝听着顺耳一点。林欣然听罢许久都没有反应,看到我们两个僵持着,侨水月急忙过来软声软气的哄着林欣然。林欣然被她拉开,我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我尽量加快脚步,虽然没有回头,但我却感觉到了背后林欣然注视着我的灼热目光。那种感觉让我很难受,走出铺子之后,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把什么东西落在了铺子里一样。 僵持了半夜,当我再度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天已经要亮了。 那颗大柳树果然如林欣然所说,已经被被连根拔起。柳树树干多余的部分不知被弄到何处去了,三具朱红色的棺材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棺材。 那棺材出自樊皖的手笔,显然是刚做好不久,木头还带着股潮气,而且棺材的造型也怪模怪样的,木板有薄有厚歪七扭八的拼凑在一起,如同一个小火柴盒儿。 棺材的盖儿并没有合拢,见我离得近了,从小棺材里竟突然冒出了一只小手。 那只小手在棺材盖上用力推了几下,推的角度不对,加上她的力道小,并不足以撼动厚重的棺材盖。推了几下之后棺材里的小人儿再没了力气,她在棺中咕咚一声翻了个身,随后一声“大哥哥”从棺材中传了出来。 她的声音我虽然只听过一次,但声音的辨识度太高了。她说话的声音就是个几岁大的小女孩儿,像大多数的女孩儿一样声音甜美如蜜,说起话来脆生生的很好听。不过她的声音里好像还有些别的特点,那些是我用语言无法形容出来的。 “大哥哥,帮我打开这个好不好。”女孩儿又将小手伸出来,在棺材盖儿上轻轻拍打了几下。 “天快亮了,你能见阳光吗?”我问。 女孩儿咯咯的笑了:“天还没亮呐,不碍事。”她这么说,我只好帮忙将棺材盖儿稍微往后推了一点。棺材之中钻出来的还是那个小女孩儿,容貌未改,但和上次不同的是,她的身体看着清楚了许多,而且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短裙子。 女孩儿坐在棺材板上,一双腿垂下来,在空中荡来荡去的。她的容貌和之前没有变化,只是看着更真实了些。 远方的云从铅黑变到靛蓝,在从蓝转靑,再变白。女孩儿出来之后就一动不动的盯着天空看,她漆黑一片的瞳孔中渡上了几分云朵的颜色,似是有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