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动刺客刺杀当朝太子,楚家一个族灭是逃不掉的。这同样对自己,下一步的想法不利。可如果将此事隐藏下来,用来作为牵制京中那对愚蠢母子的手段,黄琼又多少有些心有不甘。那对自以为是的蠢货母子,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自己如今对她们的耐心也即将用尽。 这次的机会,可谓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可以将那对母子送进她们该去的地方。可这么做,对自己就真的最为有利吗?看着书案上的折子,黄琼站起身来,在万春殿内踱步良久。突然想起一件事的他,马上吩咐身边的太监。如果高无庸还没有离开,马上将其召到万春殿来。 此时刚用完早膳,正在收拾准备返回京兆的高无庸,听到黄琼的召唤,不敢有任何的耽搁,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赶来万春殿。而见到黄琼正准备要磕头的时候,却被黄琼一把的给拽住。不过之后,黄琼却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抬头看着他座后头上那幅牌匾。 黄琼这一举动,倒是把急三火四赶来的高无庸给弄糊涂了。不过也不知道,究竟什么事情让这位爷,将已经马上要离开的自己,又给叫回来的高无庸,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静静的陪着黄琼站着。好在黄琼也没有让他糊涂太久,便问起宋王的那位外祖的病情,眼下究竟如何。 听到黄琼的询问,高无庸虽说不敢隐瞒,但却还是有些慎重的开口道:“主子,在奴才出京之前,听到去年便已经卧床不起那位老大人,年前便已经吃不下东西。如今还能活着,全凭家里面的一口老参汤,还有名贵药材在吊着。指不定这次奴才回京,恐怕就要接到丧报了。” 说到这里,高无庸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主子,奴才虽说也知道,奴才只是一个太监,按道理说有些东西是不该说的。可奴才觉得您离京这么长日子了,京中和宫中的一些事情,您未必知道的太清楚,还是要劝您几句。奴才以为这个时候,越稳对您才越是有利。” “无论那对母子怎么做,或是要做什么,其实都翻不起来什么大风浪。宫中那里,有娘娘那尊大佛坐镇,又有那个敢造次?至于皇上心中还是有数的,如今虽说也是上了春秋的人,可还不糊涂。如今只要大局在您手中攥着,便是一两个跳梁小丑也掀不起什么来大风浪来的。” “主子,奴才提醒您一句。毕竟年纪大了,更看重的是骨肉亲情。眼下皇上,虽说看起来已经没事。可实际上,还没有从前年的事儿之中,完全的走出来。如今皇上最担心的是,自己身后再一次出现骨肉相残的事情?如果您真的要处置那位,奴才劝您在慎重的考虑一下。” “更何况,如今您远离中枢,对京兆实在还是有些鞭长莫及。无论那位做出了什么事情,但如今还实在还不是时候。奴才这次离京之前,皇上便已经召您回京的意思了。劝说是说,再急您也不差这一两个月不是?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您不出手,皇上也未必能够忍得住的。” “主子,您处置庆阳老王爷的事情,皇上那边还没有表态。此事传回京城后,皇上那里怎么决断还不知道呢。这个时候,您在目标转向宋王,无论你是否事出有因,皇上那里未必会高兴。皇上固然不想看到你随波逐流,可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在天家内部在搞出什么风浪。” “奴才劝您,还是忍一时海阔天空。在您回京之前,至少在皇上对您处置庆阳郡王这件事上,真正的表态之前。千万不要在拿天家与宗室做什么文章了。您杀几个贪官不要紧,只要他们有该杀之罪,皇上本就授予了您这个权利。可对诸王和宗室,您还是需要考虑皇上想法。” 这个太监的这番话,让黄琼微微一愣。仔细一想,却也是这个道理。自己原本在京城之中,对朝局的控制就远还没有达到随心所欲地步。如今督师在外,对京城之中更是鞭长莫及。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坚持处置宋王,实际起到的作用,对自己未必就真的有表面上那么有利。 以宋王外公对朝中文官的影响力来说,很多人会认为自己这是在落井下石,甚至认为自己趁人之危的也大有人在。虽说随着那位老爷子的致仕,以及几个儿子仕途并不顺畅,对文官的影响力未必就真的有以往大。可百足之虫虽断而却不蹶,他们家离着真正的式微还远着呢。 有时候,既然有把柄攥在手中,那留在手中,就比过早暴露出去更加有利。的确,正像是这个太监说的那样,宋王母子就算折腾出来再多的花样,也撼动不了自己的地位,最多也就给自己造成一些麻烦。有母亲在宫中坐镇,那点麻烦虽说让人很烦,可最多也就是麻烦。 眼下自己攥着宋王这么大的把柄,如果过早的图穷匕见,对自己是未必真就那么有利。一切还是在等等,等到宋王那位外祖父去世,等到自己回京之后,似乎更好一些。如果那娘俩作的太过于欢实,也许甚至是都不用自己出手,到时候再没顾忌的老爷子,自己会收拾他。 看来,自己如今的眼皮子,多少还是有些窄。在处理兄弟的事情上,看得还没有这个太监远。也是这个太监,能在两京四宫数千名太监之中,选中他为自己的贴身太监总管,如果这个太监真的没有一定眼光和手腕,恐怕也得不到老爷子如此的器重,一再的托付他重任。 要知道温德殿总管太监,在宫中品级和地位虽说都不算高,可位置却是相当的关键。因为他服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上,可谓是天子贴身之臣。别说中书省、尚书省的那些官员,对这个太监就算是心中在看不起,可表面上也要说的过去,更是轻易不会的开罪他。 便是内侍省的那些总管太监,品级就算再高,可又有那个敢得罪他?甚至见到他,还要唯唯诺诺的。否则他在皇帝耳边随意说上一句,那位置指不定就是谁的了。这个位置,又岂是一般人能够坐得上的?如果没有一定眼光和急智,就算是皇帝亲自简拔,也未必能够坐得稳。 高无庸又是贴身服侍老爷子的,老爷子的某些想法,恐怕自己这个做儿子的,都未必有他了解。沉吟了许久,黄琼才转过身来,对着高无庸一拱手道:“高大家劝说的是。还是寡人性子有些操切了。此事多亏高大家这番提醒,否则寡人非在这事上栽一个跟斗不可。” 对于黄琼的这番感谢,高无庸急忙躬身道:“主子万万不可。您是主子,这么做是要折杀奴才的。奴才这些话,只是尽自己作为奴才本分。您是主子,能够听进去奴才的话,对奴才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奴才又如何当得起主子的感谢?这种话,主子万万不可再说。” 说到这里,高无庸看了看黄琼平静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后道:“如果主子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奴才这就要回京了。奴才是温德殿的总管太监,虽说此次出京是奉旨,可毕竟作为内臣不宜在外久留。皇上那里,奴才还要赶回去伺候。况且,奴才回京越早,对主子才更有利。” 高无庸的这番辞行,黄琼倒也没有再做挽留。待高无庸离去后,黄琼觉得楚家的事情不能在拖下去了。楚家不处置,那些官员便不要处置。想了一下,黄琼没有带任何人,自己独身来到了通明门,关押楚家人的地方。黄琼前次吩咐之后,楚家人的关押条件已经大为改善。 见到这位太子爷来,倒也没有那么惊慌了。黄琼没有理会其他的人,而是直接去了关押那位楚大爷的屋子。看着数日未见,容颜一下子老了许多的楚大爷,自认为之前说的已经够多的黄琼,倒也干脆的开门见山:“这几日,也不知道楚大先生,对于寡人意见考虑如何了? “此事,也该到了一个了结的时候,寡人不想在拖延下去了。毕竟,任何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此事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就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大先生自然是耗得起,寡人虽说未必真的就耗不起,可寡人不想再耗下去了。今后楚家人究竟何去何从,就看楚大先生如何决定了。” 黄琼的话音落下,这位楚大爷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位当朝储君,却是摇头道:“太子爷,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您虽说是当朝太子,想要楚家灭族未必就真的那么容易。不管怎么说,朝廷还有三法司制约,还要经过中书省审核,最后到皇上那里还要御笔亲批才能落实。” “这几道关口下来,谁又能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谁又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时局又会有什么变化?可若是蜀王知道了此事,别看他现在已经远走西域,在朝中的明面势力都已经消失但若是动手要想灭掉楚家满门,恕在下说句不中听的话,可能比您动手还要快,做的还要绝。” “楚家虽说涉及到刺杀太子,可毕竟那些人都被你所杀,也没有了人证。若是到了刑部与大理寺,在下打死都不承认。便是您手中有宋王给在下的信又能如何?他来信归来信,可楚家没有执行,便没有触犯《大齐律》。至于以商人之身结交皇子,貌似宋王的责任恐怕更大。” “在下虽说是一介商人,可在朝中也算是消息还算勉强灵通的人。说实在的,您从郑州平叛开始,在下就曾经注意到您。因为从那时起,在下便知道,若是将来有一个人与蜀王争夺大位,恐怕非你莫属。至于前太子,在下曾经接触过,不过是一个贪财自大的草包罢了。” “与蜀王相比,实在是相差太远。别看他当时还在太子之位,可被蜀王搞下去只是早晚的事。你能在出宫半年时间,便取得与蜀王同等地位,说明你这个人肯定不一般。虽说在下对皇子之间的尔虞我诈并无兴趣,但蜀王最终能不能登上皇位,关系到楚家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