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汉王自投诏狱
那些参与突袭江防军的兀良哈三卫兵士,也都活着。 他们交代的内容和过程,与全阿福的基本一致。 按住了福余卫偏将全阿福,也就按住了整个案情的最大变数。 而且还牵扯出案中案,盗窃国库白银二十万两。 这可了不得。 接下来的三司会审,也就没有太多悬念。 也就折腾了一天半功夫,所谓以江防军左都督盛庸为首的谋逆案,就此查清。 实际情况是:以福余卫为首的蒙元骑士,突然袭击了江防军大营,公然抢劫财物和军人女眷。 当场挑衅侮辱不说,还将几名将军妻女掠夺到顶山的兀良哈军营。 盛庸被迫自卫反击,带兵抢回了军人女眷,中途发生械斗,人员伤亡在所难免。 福余卫首领海撒等人反咬一口,诬告盛庸,这才引出了三司会审。 从中牵出的五月底入城期间,一宗武装盗窃国库大案,则另行处理。 三司经过协商之后,决定下令抓捕福余卫头领海撒男塔奚。 同时警告兀良哈三卫首领,加强军纪军规,不得扰民。 对于犯有抢劫,侮辱军人女眷的蒙元校官兵卒,一律处斩。 结论交了上去,朱棣看过之后,十分认可。 他随即命令锦衣卫捉拿福余卫头领海撒,并连夜审讯, 收缴他所盗窃,并已熔化成普通银锭的十余万两库银。 不出徐钦所料,海撒咬出了丘福。 …… 腊月二十七日。 离大年三十,只有三天时日。 清晨,诏狱辕门口。 无数披坚执锐的甲士,肃立在街道两侧。 远处一辆九龙玉辇缓缓驶近,披着明光铠的忠义卫,手执华盖、雉扇、羽宝幢、仪锽氅等侍卫在侧。 樊忠亲自上前放好踏马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掀起一角。 从九龙玉辇里踏着马凳下来一位高大威仪的中年男人。 只见他头戴金冠,身穿盘领窄袖黄龙袍,脸上棱角分明,五官端正且深邃,浓眉下是双眸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这位气势逼人的男子,毋庸置疑,是永乐大帝朱棣! “恭迎陛下!” 所有甲士跪倒,山呼万岁。 “尔等平身吧!”朱棣沉声说道。 “谢陛下圣恩!” 身着绯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小心翼翼地跑上前来,侍立在一旁。 有句古话说得好,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昨日傍晚,汉王气哼哼地住进了诏狱,任谁也拦不住。 他嘴里大声嚷嚷,说什么‘我自己进诏狱,省的陛下为难,免了太子殿下亲自动手’。 这起闹剧的起因,就是兀良哈三卫与江防军的冲突,三司会审。 结果牵出了案中案,福余卫首领海撒主谋,盗贼国库纹银二十万两。 抓了海撒,他又交代了丘福主导的一个阴谋,旨在以谋逆罪栽赃陷害盛庸等一批降将。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这在军中造成极坏影响,直接影响到皇帝朱棣的信用和形象。 朱棣听闻之后雷霆万钧,正准备下诏严厉处置时,汉王突然搞了这么一出戏。 其用意不言而喻。 靖难四年,作为燕王四大贴身侍卫,纪纲亲耳听到他许诺给朱高煦的那句,“世子多疾,汝当勉力之”。 因此,纪纲心里也明白,陛下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对一路护着他登上帝位的老二朱高煦,肯定是愧疚的。 “汉王在诏狱里如何?” 面对天子意味不明的问题,纪纲谨慎回答道: “汉王殿下进来一切都好,就是喝了不少酒…” “嗯?” 朱棣的眼眸眯了起来,纪纲只觉得浑身发毛。 在这一瞬间,纪纲忽然感受到那冰冷入骨的死亡杀机! 纪纲很清楚,登基之后的朱棣,帝王权威至高无上,绝不容人侵犯。 如果让朱棣怀疑,他动用锦衣卫为汉王争镝服务,甚至于暗中勾结。 那么朱棣将毫不犹豫杀了他! 至少,会将锦衣卫指挥使这顶乌纱帽,给摘了。 上次徐辉祖在天牢遭遇,朱棣曾经怀疑是他与汉王勾结的结果。 纪纲想到这里,背后早已冷汗淋漓。 “陛下!” 纪纲极为郑重其事地捶胸行了个军礼,沉声道: “汉王进来之后,一直唸来唸去是说,他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丘福准备对付盛庸的想法,他是知道的,他愿意承担责任。” “他说这些年死在盛庸手下的燕军大将,就有十数人,其中包括张玉,谭渊,陈亨等,他一个人就占了燕军阵亡人数的大半。” “现实是张玉等惨死了,而盛庸却还活着,爵位和官职一样不变,太不公平了。” 纪纲这些话,像针刺般扎中朱棣的心。 “世美!” 朱棣嘴里嘟噜一声,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四年靖难,自己打得很辛苦,身边心腹大将都死了不少。 好几次他险象环生,光是丘福就替自己挡过数次刀子和矢箭。 两人应该算是过命交情。 名为君臣,实为袍泽。 靖难刚成功,自己麾下封为国公的四大武将,张玉、陈亨是追封的。 而活着的只有丘福和朱能两人。 现在,若是把丘福折损了,朱能等其它军侯、伯爵们会怎么看呢? 卸磨杀驴也没有这么快啊。 庙堂是江湖,江湖不光是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 想到这里,朱棣往诏狱里抬腿走去。 “带路,朕要去看看汉王。” 纪纲闻言却松了一口气,但内心还是十分复杂。 只是刚才那股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 …… 诏狱,死囚牢房。 “哗…” 一盆冷水劈头盖脑地浇了下来,把躺在草垫上酒醉昏睡的朱高煦,浇了个透心凉。 酒醉一宿的汉王,眼皮没睁开,喉咙头却发出怒吼声。 “娘的,敢泼老子冷水,本王宰了你!” “小兔崽长本事了,来吧!”一声洪亮的怒吼。 牢房空间小却回音大,朱高煦两耳被震得嗡嗡鸣叫。 他一个激灵,依稀辨别出声音的主人。 汉王惊恐地睁开双眼,一只靴子在他的眼前,是越来越大。 “爹!” 他惊叫一声。 战场上躲避刀枪锻炼出来的敏感反应,朱高煦尽量把身体往另一侧偏。 虽说吓得酒醒了大半,但反应还是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