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姝决定留意这个叫裴朔的学子。 若有空闲,也当会会这个裴朔,按照她玩游戏的直觉,这人能在实时里那般扎眼,绝对也不会是什么路人甲。 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姜青姝不动声色,挥手让吏部尚书郑宽退下,就在此时,秋月从殿外进来,悄悄在她耳侧道:“臣已经把伤药送去了谢府,果然如陛下所料,昨夜太傅打了谢尚书。” 她神色淡淡,并无触动,“横竖也打不死,依然是朕的心腹大患。” 那天给他抱了一下,挨这顿打算轻的了。 秋月笑了笑,“说来,这谢尚书在族中人缘并不好。臣打听到,昨夜他在族中受罚,恒阳郡公等人很是得意,也没有去探望过他。” 恒阳郡公? 她回忆了一下,“谢钊?谢尚书的族兄?” “正是。” 也是那日她亲临谢府时,前来出来迎接圣驾的男子,似乎只是承袭爵位,并未入仕,当日她就注意到,提及谢安韫时,此人神色似乎有些不忿。 姜青姝暗暗记下,淡淡道:“你再去调查一下这谢钊,查得越详尽越好。” “是。” 秋月领命而去,临走时邓漪前来奉茶,姜青姝扫了一眼低着头的邓漪,知道她把自己的话也听进去了。 翌日,殿试第二日。 天气正好。 黄榜一大早就张贴于皇城外,人潮拥挤,学子们竞相围观,在黄榜上寻找自己的名字,有人欢喜有人愁。 孙元熙站在人群中,怔怔地看着上面的名字,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儿,身边有人认出他来,连忙冲他道贺:“恭喜孙兄进士及第,金榜题名。” 孙元熙连忙抬手回礼,心底却在苦笑——那位贵人那么看中他,应是想让他中前三甲的,如今仅仅是上百名进士之中的一人,恐怕要让那位贵人失望了。 他……已经尽力了…… 一回想到那日的考题,孙元熙都觉得有些恍惚,他真的很少看见这么离谱的题目,问的都是他不知道的。 只有跟务农有关的他懂一点。 毕竟……他家中三代务农,他也时常干点农活。 孙元熙苦笑。 读书数载,最后居然是种田起了作用。 真是讽刺。 孙元熙大脑混混沌沌的,慢吞吞往客栈的方向走,路上忽然听到有人朗声笑道:“裴兄,你这回真是好险,怎么又是最后一名?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罢。” 裴? 孙元熙一怔,随后听到一道清爽明朗的声音响起,语气透着点潇洒恣肆,“能过就行。” “你还真是心宽,其实愚弟以为……以兄之才,那状元之位你该是唾手可得……” “那又如何,我不稀罕。” 那人语气颇为清傲。 孙元熙微微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人潮攒动,前来看榜的人太多了,他只隐隐看到一抹挺拔的淡青背影一晃而过。 -- 姜青姝开始关注关宴。 “关宴”,顾名思义,是在关试之后举办的宴会,也是所有新科进士在进入官场之前的最后一场大型宴会。 在这一点上,游戏借鉴了现实古代,宴饮地点位于曲江之西的杏园。 这场“关宴”,成分很复杂。 首先参加的是未来的官场新秀,这些人的需要尽快在京中站稳脚跟、结识一些人脉的,有党派来趁机拉人的,有公卿之家想趁机想挑几个能干的女婿的,还有单纯看热闹的。 此外,由于本朝民风开放,女子无须足不出户,甚至有女子亲自去挑夫婿的。 总之很热闹。 姜青姝也想去。 上回会试结果出来时,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皇家没有办“闻喜宴”,她在想,这一次的关宴要不就让皇家来举办好了,她也顺理成章地露个面刷刷脸。 这个想法被张瑾驳回了。 张瑾说:“陛下可出资承办,只是宴会不同于宫宴,未设门槛,且人员流动不在案册,千牛卫难以确保陛下安全。若陛下非要亲临,届时出警入跸,兴师动众,还令他们大为拘束。” 翻译一下就是:你可以出钱,但是你不许去,你去了他们会不自在。 姜青姝:“……” 好像也是。 她又想问能不能微服私访,张瑾又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淡淡睨她一眼,“寻芳楼既已关停,便再无第二个,陛下想让臣直言吗?” 言外之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偷偷跑出宫的事,我没跟你直说,是在给你面子,你还想把杏园当成第二个寻芳楼随便闯?没门。 姜青姝:“……” 可恶。 张瑾好凶哦。 姜青姝能跟别人讨价还价,但张瑾不行。 因为张瑾脸上就明明白白地写着“能干干,不能干就退位滚蛋”,真的让她哑口无言,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真的很不务正业的错觉。 怎么办? 她真的想出去看看呜呜呜呜! 姜青姝只好求助其他人。 谢安韫就算了,一旦踏出宫门,她可能马上就会成为失踪人口,第二天江山就易主了,姜青姝决定去找她那温柔亲切的君后。 赵玉珩当时正在临窗看书。 许是因为伤口总是裂开,为了不让血迹那么显眼,他那日一改往日的寡淡,穿了一身明亮又张扬的红衣。 这年轻郎君的身姿挺拔,若凛凛的寒竹,被日光罩着,更显得俊朗翩然。 如神仙中人。 听到她的话,他微微一笑,抬起那双温柔澄澈的眼瞳:“陛下当真想去关宴?” 她点头。 但又觉得他现在身体不好,有伤在身又怀了孕,还要操心她,不由得说:“朕只是想去看看那些学子,若有作风清正之人,便在提早留意……若君后不便,那就……” 赵玉珩倒是笑着摇摇头,伸手抚她的发,“夫妻之间,何须客气。” 她眼睛一亮,“你会帮朕?” “嗯。” 他略一沉吟,“其实,张相所言虽有理,但关宴之上达官贵人众多,这些人平时都有仇家,亦怕有刺客混入,所以守备森严,并不危险。” “但陛下毕竟是天子,不可心存侥幸。” 赵玉珩搁下手中的书,淡声道:“杏园西侧有一处清净白蘅苑,一般由高品秩官员单独接待前三甲之处,陛下不去里面,倒也不那么容易被认出来……东侧临湖,倒是多为学子游玩吟诗之处,也有一些女郎会去,陛下可以混入其中,不会太引人注目。” 她好奇:“君后对杏园这么熟悉,难道去过?” 赵玉珩一滞,长睫在日光中微微一落,不知在想什么,守在一侧的宫令许屏神色担忧,欲言又止,听到君后淡淡道:“年少时去过一次,已经很多年了。” 姜青姝看着他冰凉的侧颜,有些迷惑地继续问,赵玉珩却又抚了抚她的发。 自那夜之后,他就很爱摸她的头发。 就像摸一只可爱的小猫,怜爱得忍不住,却又怕吓着它。 姜青姝很放得开,对赵玉珩也并不排斥,觉察到他的亲近之意,索性顺势往前一伏,半倚在了他身上。 男人一僵。 她靠着他,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君后,你不必跟朕那么拘谨的。”赵玉珩偏头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失笑地捏了下她挺翘的鼻尖。 然后他把她抱进了怀里。 抱得满满当当,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枕着他的肩膀,他衣袖间清淡的寒竹香笼罩下来,嗅着令人心安。 许是君后体弱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姜青姝平时只觉得他弱不禁风,生怕他磕了碰了出了什么事,她不好跟赵柱国交代。 但如此一靠,却发现他的身材还是很健壮的,也有肌肉,至少抱她是轻轻松松的。 该有的都有,才不是瘦弱的竹竿儿。 她舒舒服服地靠着他的肩,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靠近腋窝的位置,“伤口不会碰裂开吧?”赵玉珩捏住她作乱的手指,无奈道:“陛下,别这样。” “你疼?” “……不是,是痒。” “哦。”她又戳了一下。 他被她戳得没忍住,笑了起来,看得她有些目不转睛。 他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却很少笑得这么开怀。 她说:“君后多笑笑啊,朕喜欢看你笑。”整天闷着有什么意思呢,感觉就算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要不跟他找几本书来看看?他不是很喜欢看书吗? 正好前段时日谢太傅给了她几本书,让她没事多看看好修身养性,她还愁没时间翻呢,可以让他看了讲给她听。 她正入神地想着。 “陛下。”他低声在她耳侧喟叹:“……臣很庆幸,陛下是陛下。” 这句话没头没脑,一边的宫令许屏却听懂了。 ——进入帝王家没得选,成为君后没得选,但若陛下不是眼前这个令他在意的陛下,君后的心或许会黯淡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