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与来者打得很激烈。 剑锋如虹,清光湛然,日光被如雪剑光反射,极其耀目,划过人的眸底。久久未曾结束。 霍凌的武力足足有九十。平时这小将军内敛低调,从不显山露水,但若认真起来,即使是薛兆也无法与他棋逢对手。 但外面那人却丝毫不输。 但听剑势碰撞声,便觉得愈演愈烈,一时竟不会停歇。 姜青姝镇静地站在屋内,长睫一落,细细思索。 霍凌的武力值有90,能让他一时无法打败的人,武力至少上九十。 这种人很稀少。 也绝不会是针对她。 很少有人知道她出宫,被她安插为宫闱丞的刘康如此越来越熟练,只要薛兆不当值,但凡车马出入宫闱,他做的几乎滴水不漏。 王楷却不一样。他派出的杀手被一个高手截杀,而现在,外面的人也是高手。 姜青姝迅速点开实时——【蒙面刺客跟踪齐国公世子王楷,意欲将其绑走,却发现王楷被人带走,一路追踪过去。】 蒙面刺客。 再联想到那日,她无意间撞见的蒙面侠张瑜。 会是他吗? 张瑾的弟弟? 姜青姝还记得这是个乙游,既然是乙游,游戏机制对一些高属性人物是默认偏爱的,这些人物的出场率和搞事率都会很高。 短短时间,姜青姝心念百转,她看向地上的王楷,压低声音:&34;想出是谁了么?&34; 王楷迷茫地摇头。 啧。这人还真是……连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平时作风得是多招人恨? 姜青姝琢磨了片刻,对他做了个手势,王楷看着镇定的女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弯腰凑到她跟 前。 她淡淡道:“那人想来也是针对你的,等会若是霍凌落败,那人闯进来,你就先顶着。” 王楷:&34;……&34; 王楷一脸欲哭无泪,欲言又止,&34;陛、陛下……&34; 这少年天子含笑看了他一眼,又说:“他不会杀你的,霍凌出入你齐国公府如过无人之地,若此人武 力在霍凌之上,想杀你岂能让你活到今日?他应是有别的意图。&34; &34;而朕。&34; 她想了想,用一种轻松而顽劣的口吻说:“朕就假装跟你不认识。” 王楷:&34;……&34; &34;怎么?不愿意?&34; “不……”王楷哭丧着脸,&34;能为陛下献身,是臣的荣幸。&34; &34;放心。”她伸手拍了拍王楷的肩,语重心长道:“齐国公劳苦功高,对江山社稷有功,朕自然不会害了他的儿子。&34; 王楷心道,您上回在君后宫里也这么说。 王楷算是看明白了,无论是他表兄,还是眼前的女帝,都是表面上温和的笑面虎,一个狠辣无情杀伐果断,一个扛着傀儡皇帝之名却根本不是善茬,坑他的时候一点不手软。 姜青姝朝外头瞧了一眼,便收回手,施施然地走入这破旧屋子的隔间里去。 而外面。霍凌几乎用尽全力咬牙支撑。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难缠的对手,此人用剑如神,身法灵活得堪称捉影无形,剑招厉害与否且不论,但此人的实战经验几乎远在霍凌之上。 剑锋一挑,此人回身一脚,霍凌以剑格挡,整个人骤然往后踉跄数步。“让开。”那蒙面少年说。 他悠然挽了个剑花,高束的马尾在风中飞扬,姿态依然轻松。 霍凌死死抿紧唇,双瞳漆黑,浓郁得如化不开的墨,再次握紧剑冲了上去。—他不会让! 陛下在里面,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 霍凌剑势越来越凶猛,几乎成了豁出命的打法,两道人影再次纠缠,衣袂翻飞间,那蒙面少年惊讶地“咦”了一声。 他旋身躲他剑招,近距离地看着这小将军冷冽的眼睛,很是不理解地说:“你为什么这么认真?&34; 霍凌不答。 “我劝你别拦路,否则,我就认真了。”蒙面少年微微沉眸,说。 霍凌说:“阁下若执意闯入那屋子,在下也会全力以赴。” 真是执拗。怎么会有这么执拗死板的人? 那蒙面少年挑了一下眉梢,上扬的眼尾藏着几分冷意,不再 客气,再次用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唰! 双剑上下纷飞,犹如交织的清光。 霍凌渐渐不敌,被他一剑刺穿肩膀,他身形晃了晃,脸色瞬间发白。 那蒙面少年懒得耽搁时间,趁着霍凌受伤便冲向那屋子,负伤的霍凌捂着渗血的肩膀,紧追在后头,二人快到几乎不给人反应余地。 王楷只觉得一阵冰冷的风掠过面门,随后颈边便是一凉。一把剑,横在他喉间。 蒙面少年露出一双镇静又漂亮的眼睛,轻蔑地瞥了一眼浑身僵硬地王楷,偏头对霍凌说:“你身手还不错,但是为这个人卖命至此,不值得。&34; 霍凌抿紧唇。 他没有答话。因为他环视四周,没有看见女帝的身影。 只有一个王楷,被剑架着,满脸惊恐、双腿发软。 &34;这、这位侠士。&34; 王楷面上堆笑,战战兢兢道:&34;不、不知在下是何处得罪了侠士……我们是不是有误会……&34;蒙面少年嗤笑了声,“误会?你做过什么,自己不记得了?”王楷:&34;……&34; 真的见了鬼,这一个个的,怎么都问他这话。 王楷是真的不记得了,他做过的事太多了,哪知道他是为了哪件事?他心知对方怀着目的而来,也不欲申辩,开口便是求饶:&34;侠士息怒,这刀剑无眼的……&34; 他悄悄伸手去碰那剑锋。 蒙面少年冷笑,将剑锋贴得更近,&34;原来你怕死。&34; 王楷浑身一抖,被迫仰着头,浑身的注意力都汇聚在喉间,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34;侠、侠侠……侠士……&34;他紧张道:“你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只要是在下能做到的……全都给你……&34; 王楷吓得肝胆欲裂,余光求救地望向一侧负伤的霍凌,希望这个千牛卫小将军能别在一边干看着,赶紧救救他。 但霍凌只关心女帝。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剑,左手捂肩,血染红了大片衣衫,又沿着指缝渗透出来。 就在气氛有些紧绷时,一道纤丽的人影从隔间款款走出。这三人同时看了过去。是姜青姝。 姜青姝在里头确认 了来者身份,便戴好帷帽,不急不忙地走了出来,径直望着那蒙面少年,笑道:“我当是哪个不速之客,原来这么巧,又是你。” 张瑜。 另外二人同时一怔,霍凌有点茫然,王楷也是颇为惊诧,目光游移不定地在女帝和蒙面人身上来回。 张瑜扬了一下眉梢。 “是你。” 他右手稳稳地握着剑,身姿颀长,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大辣辣地打量着姜青姝,“真巧,你怎么在这里?&34;俨然一副和她很熟识的样子。 姜青姝说:“和你的目的一样。” “来教训他?” “是呀。” 姜青姝撩起纱帘,挂在帽沿,露出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悠然扫了一下王楷,不紧不慢道:“此人作恶多端,时常欺压无辜百姓,我前几日蹲守在齐国公府外,便是想寻找下手的时机,今日正好他出门了,我便让护卫将他抓过来揍一顿,谁知还没来得及揍,就遇到了不速之客。&34; 她说着,盈盈瞧了张瑜一眼。 这话中的不速之客也正是在说他。 张瑜别扭地咳了一声。 “他也不早说……”少年嘀咕了声。 姜青姝听到了,只是笑了笑,偏头看向一眼受伤的霍凌,道:“看来,我的护卫打输了。” 霍凌低声道:“属下无能。” &34;不怪你。&34; 姜青姝把手绢递给他,让他捂一捂伤口,偏头看了一眼张瑜,意味深长道:&34;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已经很厉害了,只是这世上总有武功高强之辈,有时路遇强者,并非坏事,好在咱们今日运气好, 碰到的是位心地仁善的侠士,没出杀招。&34; 她话里话外皆在毫不吝啬地赞扬张瑜,那少年束着马尾,露出一双白净的耳朵,此刻竟隐隐有些泛红。 可惜面巾遮盖了下半张脸,看不见全部的表情。 &34;既然也是教训这王楷的人,便算我伤错了……喏,伤药。&34;张瑜也不扭捏,直接爽快地承认了错误,从衣领中掏出一个瓷瓶,轻轻一抛,扔给霍凌。 霍凌抬手接住。 姜青姝却不依不饶: “我的护卫伤这么重,侠士就给个伤药打发了?” “那你要如何?&34;张瑜想了想,提议道:“那跟我回家?我家中有更好的药,可以帮你的护卫包扎,保管好得快。&34; &34;今日不成,我今日还有别的事呢。&34; &34;那明日?&34; “明日也不可。”她嫣然一笑道:&34;不知侠士告诉我,你是谁家郎君,改日小女子登门造访?&34;“那不行,万一你登门时我不在,你碰到我阿兄了怎么办?”&34;怎么,阁下的兄长会吃人?&34; &34;很多人都怕他。&34; 短短片刻,二人你来我往,语速颇快,话题倒是聊得越来越偏。全然忽视了被剑指着的王楷。 姜青姝慢条斯理道:&34;侠士越是这样闭口不说,小女子就偏要知道侠士的身份。&34;张瑜听她这么说,颇为好玩地挑起眉梢。 “那你猜猜看。” 姜青姝:&34;…&34; 这个人真幼稚,这么拐弯抹角,以为她真不知道他是谁吗? 她轻哼一声,像是来了脾气,一放帷帽纱帘,转身便朝这废弃小屋外头走,霍凌默不作声地跟上。 她正要提着裙摆跨出门,就听到那少年郎在后头笑着问:“喂,你真这么要想知道的话,我们交换一下也可以,你告诉我,你是谁家娘子?&34; &34;不要。”姜青姝也学着他的语气说:“你猜。&34; 张瑜眉梢一挑,眼睁睁看着她出门去了。 等屋内变得安静,只剩下他和王楷二人,他才笑了起来,觉得那有脾气的小娘子真好玩。&34;喂。&34; 他看向被剑架着的王楷,&34;你知不知道她是谁?&34;王楷:&34;……&34;知道是知道,但我哪敢说啊?王楷咬咬牙道:“不知道。” 而屋外。 姜青姝还没有走远。霍凌跟在少女身后,听到她压低声音问:“伤得严重吗?” 霍凌:“属下无碍。” &34;如实回答。&34; 霍凌的睫毛颤了颤,&34;…… 不算致命伤,只是有些伤到筋骨。&34; &34;朕给你放假几日,你好好养伤,不要伤到根本。&34;霍凌抿紧唇,没有作声。 他其实想说自己的伤也不算很严重,还是可以跟在陛下身边继续保护她的,他一点也不想休假,如果陛下嫌他武功太差,打不过方才那人,他便加倍努力。 总有一天……会赶上的…… 但霍凌也听出少女语气中的温柔关切,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应了,“是。”他抬头看向四周,忽然发现,姜青姝走得很慢。慢到仿佛在等着什么。 姜青姝也的确是在等。 虽然她不是百分百笃定那个张瑜一定会追过来,不过她非常确信,自己勾起了他的兴趣。她不便出宫,下次见面可就不知何时了。 这可是张瑾的弟弟。 一方面,若张瑜能参与到此案中来,事情便全然不一样了;另一方面,如果能通过他弟弟拉近和张瑾的关系,对日后朝中行事有利。 姜青姝尽量走得不快。果然片刻后,她听到一道好听的嗓音从头上悠悠响起—— &34;你走得这么慢,是怕我跟踪你回家吗?&34; 她抬起头。 只见眼前的一颗海棠树上,少年半靠着树杈,双手枕在身后,一条腿直起,一条腿半曲起,好整以暇地睥着她。 那面巾已经取了下来,露出他本来的脸。 唇红齿白,鼻梁高挺,配着那双含笑的眼睛,好似一汪映着阳光的波光粼(《的湖水,清澈而耀目。 四月的海棠争相绽开,点染着那张漂亮至极的脸,却统统化为了可怜的陪衬。 端得是明媚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