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光线昏暗,李荣昊听到牢房大门轻响,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到来人,他目光中的神色猛然变的狠辣,但随后又快速消沉,最终化作无形。 来人缓步迈入监牢,在牢中的木椅上坐下,淡淡的看着李荣昊,久久为曾开口。 门外,几个将士一直冷眼旁观,手掌都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动手。 他们都是箫尘的心腹,这里发生的所有人,都会原原本本的传入箫尘的耳中。 这点李荣昊清楚,那官员也清楚。 空气有些清冷,混杂着牢房中腐朽的气息,倒是可以让人精神集中。 过了半晌,那人终于开口,轻声道。 “你的家眷,全都被拿了,包括躲在暗室里的。” “还有你养在京师的外宅,两个偏房的儿子,七个不入族谱的孙子,都在。” 李荣昊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他心中有恨,恨意滔天,可现在即便再恨,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身陷囹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些撕心裂肺的气话,不过是让自己更难堪罢了。 “殿下许我戴罪立功,你还有什么没和我说的,最好现在就说吧。” 那人的声音很轻,牢房窗口浑浊的光打在他半张脸上,映出明亮且棱角分明的下颚,但隐在暗中的双眸,却亮的出奇。 “王卓。” 李荣昊抬抬眼皮,甚至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伸手指了指腹部的刀伤,轻笑道:“你这些机会,都是这一刀带来的?” 王卓不置可否,什么都没说。 “你心智通透,应该也知道,灭了老夫之后,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荣昊再次开口,看向王卓的目光中却没了恨,反而带着几分快意。 “你死的只会比老夫更惨,没人会为你说话的。” “某不需要任何人帮着说话。” 王卓低声开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好似一切都了然于胸。 “李大人,实话和你说,我是死不了的,殿下不会杀我,陛下也不会。” “他们会让我站在朝堂,做一个标杆,会让我做一条忠诚的狗,一条不会叫,只会咬人的狗。” “而这些,还要从大人你这获取。” 听到王卓的话,李荣昊自嘲一笑,轻声道:“一鲸落而万物生。” “只是没想到,最先啃老夫一口的会是你。” “从一开始,你想着篡位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王卓再次开口:“也该想到你的那些班底,一推救散。” “那是因为箫尘没死!他怎么会没死!” 李荣昊忽的嘶吼起来,声震如雷,声嘶力竭,双目狠狠的瞪着,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若死了,哪有现在的事!” 门外,几个将士微微动作,长刀半抽出鞘,但看李荣昊又躺了回去,也没推门进去,而是就这么把长刀攥在手里,冷漠的看着。 “这点,你也早该想到的。” 王卓的身子坐的笔直,像是一根插在木椅上的钢针,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似乎不带任何情感。 “国朝三个辅政大臣,殿下从开始便偏向你,可你却恃宠而骄,何时把殿下放在眼里过。” “你不是输在细节,而是输在狂妄。” “事发之后,殿下施连环计,一日之内将你数年心血完全颠覆,这怎么可能是个昏庸之人能做的出来的。” 李荣昊靠在杂草堆中,看着斑驳的天花板,苦笑一声,没再说话。 其实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箫尘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行宫距京师虽不远,但也有二百余里,他在沿途设置了很多关卡,明察暗哨,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用了两天,两天的时间,箫尘不光从行宫回来了,且用计将他在京师的布置全部瓦解,最终还亲自潜入皇城,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路,当真是摧枯拉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王卓根本不理李荣昊的心思,而是再次开口道:“我这次来,只有两件事要问。” “第一,你在京师中的死士,是否全都用了,还有没有藏起来的。” “第二,你在各行省的党羽都有谁,军中有谁是暗中向你效力的,我需要你们勾连的时间,还有所有细节。” “说了这些,做为交换,我可以叩请殿下,给你李家留一条血脉。” 听到这话,李荣昊面色微动,随即像看傻子一样看向王卓,笑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王卓,你现在用的这些手段和计谋,还都是老夫教你的。” “现在你打算用在老夫身上?当老夫是傻子?” “李大人当然不傻。” 王卓声音清冷:“但事已至此,你也毫无办法。” “若李大人说了,三司会审之后,可以给您一个痛快。” “若您不说,我也不会对大人您如何,但会将您的至亲捉来,就在这。” 说着,他指了指牢房的地面,又道:“慢慢割肉,一刀一刀。” “就从您的长子李达开始,而后是您的长孙,您的发妻。” “若您还能忍住,便从此子继续,直到李家上下七十五口悉数割成碎肉。” “若那时您还不说,那便算了,想必那时殿下也不想知道这两件事了。” 王卓的语气始终十分平静,但这话说出来,连牢房外的几个将士都觉得脊背发寒。 没有人能挺过这样的酷刑,至亲骨肉在眼前被凌迟,那比砍在李荣昊身上还要疼。 可以想象,如果真的发生,怕是不等行刑完毕,这个曾经的朝廷大员,不可一世的吏部尚书李荣昊,定然会疯了。 几个将士都觉得李荣昊会发狂,起码会骂王卓几句。 但他们都猜错了,李荣昊只是淡淡的看了王卓一眼,眼中却没有愤怒,只有冰冷。 “酷吏。” 半晌,李荣昊才轻轻开口,抬头看天:“这就是你给你自己找的退路?” “靠别人的血肉,换回自己苟活的机会?” 王卓闻言,神色终于动了动,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 “你知道的,我最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