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又是一声重响,顾莲不得不怀疑这是某人在借此报复。 “你最好快点起来。”颜医生长腿翘起,坐在铁质绿垫椅上,手里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用颜玉真说,顾莲也慌里慌张地跳了起来,躲过了一只全金属的手臂。战斗用的金属傀儡以一个小时两百蓝币的价格租给了他们,颜玉真给它下达的命令是:尽可能地抓住顾莲,并且把她摔在地上。 圆球状的金属面孔上很敷衍地用红色记号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线来区分正反面。与它摇摇晃晃的结构和两米高的身躯相反,它动作敏捷,出手迅速,顾莲十次能有六次被它捉住,并且按照字面意义上的那样,她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疼…… 顾莲咝咝抽着冷气,一边躲避着金属傀儡伸过来的爪子,一边喘着气问道:“你确定……这么做有……有用吗?” 颜玉真并不回答。 顾莲也实在没有力气逼他回答了,在又过了十分钟以后,她喘得肺都要涨破了,累的大汗淋漓,断断续续地道:“颜……医生……我真的不行了……” 颜玉真这才抬起了头,鼻尖架着一副金框圆边眼镜,透过薄薄的镜片,眼神漠然地望着狼狈的摊在地上的顾莲。 他沉默了几秒钟,复又低下了头,淡定地说道:“你还可以坚持至少十分钟。” 尼玛又不是你被摔! 顾莲在心中暗骂,背后忽然起了一阵呼啸声,她心里一跳,赶忙前滚翻,堪堪躲避过去。然而牵扯到腿上的青紫,疼得她叫不出声来。这前所未有的惨状颇似白恒远当日对她进行的为期一天的“特训”,只不过那个时候,顾莲还被允许反抗,而这一次,是单方面的挨打。她也尝试过进行反击,可是拳脚击在金属傀儡身上的唯一后果是她疼得瞬间麻痹。然后被捉住。摔在地上。 按照颜玉真的说法,她的计划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偷到圣水。一个是喝圣水而不被发现,而任何一个都需要一副更加坚实的体魄。 “我要亲自偷吗?”顾莲傻傻地发问。 “你要让别人偷?”颜玉真斜眼看她。 这不成,她绝对会被愤怒的宿家人吃掉的。顾莲摇头,就见颜玉真很冷静很客观地说道:“别人不偷。我也不愿意,所以只能是你。” 说得好有道理……顾莲无言。继而又问:“我还没三岁孩子身体强健吗?” “你要是在圣水消失以后,忽然就发烧了,你以为他们会怎么想。”颜玉真淡淡回答。 顾莲噤声。 总觉得……从某个时刻开始,颜医生说话就浑身带着刺。整个人冷冰冰的,好奇怪…… 而顾莲不出声的后果,就是被扔到身高两米的铁疙瘩面前。接受残酷的虐待。 不知过了多久,颜玉真终于大发慈悲地喊了停。往自觉地走过来的金属傀儡手上放了几枚塑料币。他走到蜷成一团奄奄一息的顾莲面前,犹豫了一下,没有扶她,只是平板着声音道:“你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顾莲眼睛都睁不开,在心里骂了句你妹。 训练室中安静下来,顾莲浑身是汗,难受地跪伏在地上,耳边是激烈的心跳声和剧烈的喘息声。好难受…… 好没用。 顾莲眼前一片黑沉,死死咬住牙,试图将呼吸声硬挤会起伏的胸腔内,然而越来越窒闷的感觉让呼吸艰难起来。周围变得模糊而摇晃,可不知为什么,明明难受得要死了,她却依然咬着唇,堵塞着空气。 唔,是不是这样,她就不用再面对那一切了呢……只要一会儿,再一会儿,什么骷髅啊枪啊,死人啊毒蛇啊,奇怪的小孩,扭曲的美少年,冷漠的陈志,死去的周昭,牢房里的杀马特,古怪的开膛手,还有讨厌的白恒远,这些统——统——都不用再去面对……对,管他们去死呢!反正回家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嘛,呆在这里不是死就是被他们玩残,她才没那么多的脑细胞陪他们玩弯弯绕呢,这个该死的穷人吃不起水煮鱼的地方…… 脑海中模糊地闪过熟悉的画面。温暖而平凡的家,爽利的工作狂父母,现代舒适的城市,总会记得帮她补作业的朋友,还有……那个清俊沉默的少年。 或许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注意过她吧?所以那次大雨,他会陪着她等爸爸送伞来。 忽而觉得甜蜜而温馨,顾莲越想越觉得放松,宛如浸泡在微烫的温泉中,四肢舒服的无法动弹。对呀,这里根本不是她的世界嘛,她干嘛要每天强作笑颜,看着一切让她倍感无力的事情发生,要死要活地找什么圣水,她***又没有入教。她是在睡梦中穿越的,说不定,说不定只是放任,就能回去呢…… 哗。 冰凉的液体泼在脸上,浇得满头满脸。顾莲打了个激灵,仿佛按了个活下去的开关,身体开始重新恢复呼吸,她大口大口地汲取着空气,脑海中一片空白。 在逐渐恢复清晰的视野中,一张愤怒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在做什么?!” 阿嘞?颜医生原来也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啊。 “给我醒过来……靠!” 别骂人啊颜医生,注意形象,形象! “顾莲,你不要吓我……” 你才是,不要再摇了啊,头很疼的。 “对不起,我做的过分了,你别……” 低而不安的声音,带着乞求。 颜玉真的脸忽然就在那一刻清晰了起来,顾莲清楚地看到了他习惯了冷漠的双瞳中刻着深深的惶然和恐惧。 “……我就知道……” 顾莲虚弱地骂道:“颜医生……你怎么可以公报私仇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颜玉真语无伦次地道歉,忽然卡住,微微睁大眼睛,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 她躺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得比他还糟糕,额头浮着虚汗,微微喘息着,冲他虚弱地笑了下:“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愣了半天,颜玉真忽然反应过来,抱着她就去找自己的药箱。 “吃下去。”颜玉真脸色难看,难得强硬地命令着。 顾莲皱眉看了他一会儿,在他的眼神逼迫下,不情不愿地咽了下去。 “水。” 顾莲听话地喝了几口,终于活过来,有了力气说笑:“颜医生,你看起来比我还害怕嘛,你确定这个安慰剂是用来安慰我的吗?” 颜玉真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盯着她一定要喝完水杯中的水,指尖冰凉而微颤,似没听到她的话。 他不回答,她也觉得没趣,撇撇嘴,咕嘟咕嘟把水喝完。一时四周陷入了安静之中,银色的四壁模糊地撕扯着两人的身影,灯光下,时间也凝滞了步伐。 忽然,低低的啜泣声响起,颜玉真没有低头看她,只是又拢了拢她,如同老鹰伸开羽翼护住小鹰,瘦削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后怕翻江倒海地涌上来,死亡的冰冷晦气直到这个时候才传达到神经末梢,她冷得直打颤,牙齿咯咯作响。差一点……她差点就死了,而且还是憋死,自杀,想起来她就想抽自己几巴掌。 她怎么会这样做呢? “不是你的错,只是ptsd比你想象中可怕。”颜玉真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冰凉干燥的声音被小心翼翼地放软,即使依然干干的,显得不太熟练,却奇异地带给她温暖。 ptsd患者,灾难后的幸存者,会有轻生、自我封闭、怀疑自我、焦躁、失眠、抑郁、冷漠、做噩梦等症状,就算避免重现当时记忆,依然会对个人精神状况产生极大影响,强自压下不适,只会使得症状愈发严重。 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两个人留下的催眠信号。 顾莲咬着食指,哽咽着宣泄压力和痛苦。 虽然有些药剂能缓解患者症状,不过很显然,这不属于一个医生应该在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准备的药品范围内。刚刚喂给她的十有八九是安慰剂(bo),没有实质药效、只不过是使得服用者产生心理安慰并缓和压力的淀粉团罢了。 若没有专业的引导和治疗,顾莲只能一个人撑过去。 良久,抽噎声消了下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颜玉真环着她静静说道,望着墙壁某一点,“心理学上,解开心结的方法,一是重现情景,并克服它;二是……” 顾莲忽然坐直了身体,冷冷地看着颜玉真的眼睛,他漠然回视。 ——破坏它。(未完待续。) ps:-_-|||总觉得……这个剧情走向越来越不qd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