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鸣倒是敏感的察觉到这一点,攀着老爸的肩膀,笑着说:“拉我过来,到底什么事?老爸,还有什么事不好跟儿子说的?” “这一两个月,张书记在市里已经吹了好几次风了,年后,绿化城市的项目就要开始了。”冯伟安低声说:“结果今晚突然接到张书记的电话,说去年市教育局那边提交了一个方案,将几所技校合并,成立青萍市第一所本科学院。” 这件事冯一鸣去年年初就听说过了,如果这所本科学院能顺利组建,对青萍的经济发展将起到极强的推动作用,不过这关我什么事? 冯一鸣疑惑的看着老爸。 冯伟安咳嗽几声,嘴唇动了好几次,才继续说:“他问起绿荫城那个楼盘施工进展情况,市里计划从江河市、新闸市等外地城市召回、聘请一部分教授学者……住房问题……” 冯一鸣一把捂住脸,心里破口大骂! 张长河你个老不要脸的玩意!绿荫城别说还没竣工,就连楼花还没开始卖呢!你就直接上手抢了!也对,就得抢在我卖楼花之前把东西抢到手…… *** 虽然冯伟安平时洁身自好,很少收礼,但是年节时候,人情来往总是少不了的,别人也知道他平时工作忙,年后市里要正式开始绿化城市的进程,所以不少人选在年前,甚至是大年三十的白天上门。 说实话,冯伟安实在不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往往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今天过来有何贵干?” 上门报到的那些家伙个个都在心里嘀咕,大年三十的能有何贵干?您老平时都在开发区,想上门都没理由,今儿不是来点个到吗?鬼知道你家抽屉里有没有小本子,记着谁谁谁没来过呢…… 每每在这种尴尬时刻,无话可说的情景下,冯一鸣就被老妈推出来做个挡箭牌,客人们个个精神一振,知道冯家公子今年高三,学习成绩不错,奉承话、吉祥话、拍马屁的话,登时汹汹涌出。 如此连续了整整一天之后,冯一鸣已经能熟练得根据客人不同的话,迅速摆出不同造型,或信心百倍、或神情激昂、或羞涩腼腆…… 回头得去好好研读下《演员的自我修养》,感觉脑海里储存的表情包已经用光了…… 直到晚上六点多,天都黑了,看应该不会有人上门了,冯一鸣才松了口气,拎着菜篮进了厨房。 “哗哗哗……” 伴着水流声,冯一鸣手脚麻利的切菜,冯伟安漫不经心的在洗菜,突然低声问:“昨晚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书记这是狮子大张口!”冯一鸣不爽的说:“给那些教授、学者福利住房,凭什么让我掏钱?” “……” 冯一鸣瞄了眼无语的老爸,嘲讽道:“难不成张书记以什么名义来买?如果这样的话,多少套我都给他留着!” 几套房子能值多少钱?张长河贵为一市之主,这点钱不可能拨不下来,但既然他私下让冯伟安来找冯一鸣商量,自然是不肯掏钱的,这点冯一鸣昨晚就想明白了。 “如果要买下来,自然是从即将成立的青萍大学拨款,但这笔钱没那么容易拨下去的。青萍大学是几所技校、农校、旅游培训学校合并的,走常规渠道,说闲话的人太多了……”冯伟安也挺无奈的,这事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是张长河既然开了口,意思自然是让他想办法,毕竟做主的是他儿子。 “不患寡而患不均?”冯一鸣心思一转就想明白了,手上菜刀不停,转头看了眼老爸,知道这事儿怕是逃不掉了,只能先答应下来,“绿荫城一共二十六栋楼,最多分给他二十套房……” 话还没说完,冯伟安就急匆匆的答应下来,这数字比张长河预计的要少点,但总归能交代过去了,姓张的要是不满意,让他自个儿出面找冯一鸣谈去。 冯一鸣低头切菜,调汁,不再说话。 厨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咄咄咄”的切菜声,油锅发出的“滋滋”爆油声。 好一会儿,站在水池边的冯伟安怔怔看着手脚麻利的儿子,低声问:“损失大吗?” “不大。” “你到底想做什么?” 操起锅铲的冯一鸣瞥了眼表情严肃起来的老爸,耸耸肩,“什么意思?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你还怕我捣鬼啊?” 沉默了片刻,冯伟安带着丝丝警觉的声音才响起。 “开网吧、创立科技公司、地产业、乳业公司……你到底想做什么?” 上任青萍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已经不短时间了,纵使冯伟安对商业依旧一知半解,但他却敏感的察觉到,儿子一系列的商业运作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这个疑惑已经在他脑海中盘旋了许久。 至少,至少在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家国内网游排名前三的公司,一款国产网游排名第一的游戏,金钱、名气、地位,这些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似乎儿子只需要抬抬手,就会落到他手心,但是他却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在家人、朋友面前体会下那些东西带来的虚荣感。 之后陆续创立的万全地产、天河乳业让冯伟安心头暗暗疑虑,即使是对商业不太熟悉的他也很清楚,这两个行业都是很吃资金的,在自身根脚还没很扎实的情况下,贸然涉足这两行,很可能导致资金链的断裂…… 冯伟安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冯一鸣手中的锅铲上下翻飞,“为什么这么问?有点意外……这个问题来的有点早。” “或者说,你在为什么做准备?”冯伟安灵光一闪,脑海中似乎抓住了什么,“为什么那么亟不可待?万全地产你还可以说是因为朱涵,顺手为之,那天河乳业呢?你知不知道一家乳业公司上上下下需要多大的规模?” “为什么这么亟不可待?为什么……”冯一鸣口中喃喃念着,手中的锅铲机械的翻动。 前世在学校大门,如落叶般陨落的学姐手中那张三人合影、照片中胖乎乎的可爱婴孩、网络上处处可见的愤怒父母的扭曲面孔,一幕幕场景倏然在脑海中闪过。 但最让他揪心的是,安保部门副主管于海从外地私下发来的照片,年轻的父母跪在小小病床前,嚎啕大哭,怀中的孩子已经面色青紫,毫无知觉,医生、护士围在周围,神情平淡而自然。 两拨人截然相反的举止神情,让这张照片化为利箭,猛地戳中冯一鸣的心窝。 这时,闻到焦味的冯母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大声训斥。 “你们在干嘛!锅里的菜都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