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珞现在身份特殊,出去买东西什么的有诸多不便,说不定就能被粉丝认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列了一份清单,苏庆知只需到菜市场按图索骥即可。 唐嘉珞的厨艺是从小练成的,比起苏庆知来也不落下风。 今天她做了三道菜,糖醋里脊、木耳炒山药、荷塘小炒,并且煲了一个香菇乌鸡汤。 饭菜上桌,她抱了一瓶白酒走过来。 苏庆知皱了皱眉头,拦住她,说道:“不喝酒了吧?” 唐嘉珞摇摇头,目光柔柔的看着他,声音甜腻:“老苏,陪我喝点吧。” 她先给苏庆知倒了一杯,又把自己的杯子满上,捧起杯子轻轻与苏庆知碰了下,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喉咙里传来一阵辛辣,呛的她直咳嗽,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苏庆知放下筷子,把餐巾纸递给她。 “有心事?” 唐嘉珞又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苏庆知安静的看着他,没有阻拦,也没有吭声。 她要是想说自然会说,要是不想说,问了也是白问。 “我有三个妹妹——” 唐嘉珞醉眼朦胧的看着苏庆知,凄然一笑道:“还有一个弟弟。” 苏庆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安静的听着,没有开口说话。 “我四岁的时候,第一个妹妹出生,养到快一岁的时候,送人了。” “我六岁的时候,第二个妹妹出生,刚满月,就又送人了。” “我七岁的时候,第三个妹妹出生,这次没送人,因为送不出去,女孩子没人要……有一天晚上,我亲眼看到我爸把三妹放进了水桶里,盖上盖子,后来不知道埋哪儿了。” 苏庆知听了,捏杯子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下。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人? 唐父狠心到什么程度才会亲手溺死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儿呢? 七八十年代时,社会观念还很落后,人们普遍认为,养儿防老,养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 在这种观念的驱使下,不少地方都有重男轻女的习俗。 那个时候,国家还没有开始施行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所以不用担心罚钱。 但“贫穷”是整个时代的写照,很多农村家庭本来就饥一顿饱一顿,孩子一多,就更加的饥寒交迫了,根本养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选择把孩子送人,也算是给孩子一条生路,像唐嘉珞父亲那样直接把孩子溺死的毕竟是少数。 但即便是少数,也足以令人心惊胆寒了。 “有时候我会想,这件事为什么被我撞见了呢?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该多好啊,起码晚上睡觉不用做恶梦了,可惜没有如果……” 唐嘉珞说完,凄然一笑,又倒了杯酒,跟苏庆知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本来不想在你面前说这些烦心事的,但是今天,我爸又给我打电话要钱,隔三差五的问我要钱,他们真觉得我这个便宜女儿是开银行的?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就因为我是长女,所以就得不管自己死活的帮他们养儿子?老苏你说,凭什么他们把我弟弟当人,把我们姐妹几个当猪狗?” “我在十三岁那年就被他们卖了,你知道他们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卖了多少钱吗?四百、四百块!” “说起来,我早就跟他们脱离了关系,凭什么还问我要钱?” “我弟上学问我要钱,生病问我要钱,买衣服问我要钱,在学校谈恋爱争风吃醋把人打伤了还是问我要钱……凭什么?我上学他们给过我一分钱吗?” “他们问我要钱的时候可曾想过早就把我卖给别人了?可曾想过我还只是一个学生,我哪儿有钱?” 苏庆知安静的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插嘴。 他以前只是知道唐嘉珞跟家里不睦,但没想到她家里的情况比楚歆家还复杂。 唐嘉珞九岁时,弟弟出生了。 唐父、唐母欣喜如狂,求子九年,终于得偿所愿,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二女儿、三女儿送人了,四女儿溺死了,只剩下一个大女儿。 这个大女儿人长的标致,聪明伶俐,学习又好,如果没有儿子,他们一定会全力供她读书长大成人的。 可惜,有了儿子,这个女儿也就不算什么了。 大女儿十三岁那年,儿子患了一场重病,为了给儿子筹医药费,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把大女儿卖出去给别人当童养媳。 当时唐家虽穷,但还没有到卖女儿活命的地步。 唐父、唐母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觉得女儿大了,早晚要嫁人,晚嫁不如早嫁,这样也能少在她身上浪费点粮食。 唐嘉珞打小跟外公外婆亲,两个老人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外孙女。 当听说女儿女婿要把她卖出去给人当童养媳的时候,两个老人死活不同意。 最后,两人拿出了棺材本钱,又借了一屁股外债,算是把外孙女从女儿女婿手里买了过来。 因为这个,老人跟两个舅舅也闹翻了,差点老死不相往来。 两个老人见外孙女学习好,一直供她上学,但因为年纪大了,积劳成疾,在唐嘉珞上高三那年去世了。 老人一走,一直看她不顺眼的两个舅舅怨恨她克死了外公外婆,直接把她赶出了家门。 这也是唐嘉珞过年不回家的原因,实在是无家可归。 “烦心事说出来,心里轻松多了。这些事压在我心里好多年了,谁都没有说过,哪怕是最亲我的外公外婆,怕他们担心,我也没说过……” “可是我也是人啊,我也有喜怒哀乐,我也需要找个人倾诉,也想找个人分担。” 唐嘉珞彻底醉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提到她外公外婆的时候,她哭的撕心裂肺,提到她父母弟弟的时候,她笑的肆无忌惮。 看得出,她对父母的恨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了。 不过,对于跟他没有任何感情的弟弟,她不止一次的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这也是唐父接二连三的问她要钱的原因。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认这个弟弟,一分钱不给,恐怕就没有接下来的烦恼了,毕竟她早就被父母卖出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是卖出去的女儿呢? 苏庆知把她抱回卧室,把她衣服脱了放进被窝里。 唐嘉珞醉意朦胧的抱着他的脖颈,一直吻他,媚态尽显的问道:“苏庆知,我要是给你生了女儿,你会不会不喜欢?” 苏庆知把她安顿好,离开了卧室,厨房里顿时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唐嘉珞悠悠睁开眼睛,朦胧的醉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如井水般的澄明。 听着厨房里传出的声音,回想着刚才苏庆知的无动于衷,她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