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见过瑞和郡主,”吕太太带着新娶没多久的次子媳妇任氏在二门处迎了李静宜一行,曲膝行礼。 来的路上,李静宜已经从秦莉娘那里将吕太太打听清楚了,她也是江西人,还是王家老太太的亲侄女,嫁到王家之后,除了长女产而殇外,还生了两子王鸿举跟王鸿学,还有一个女儿已经嫁在了京城。 “亲家太太客气了,”李静宜冲吕太太点了点头,欢声已经上前将吕太太给扶了起来。 “郡主下降寒舍,真是意外之喜,”吕太太脸上笑着,看向兰太太跟秦莉娘的目光却颇为不善,尤其是这个秦莉娘,简直就是个搅家精,难道不知道女人嫁鸡随鸡的道理?也不想想,这么闹下去,以后秦茜娘在夫家还要怎么生活? “没想到亲家太太跟姑奶奶也过来了,真是稀客,” 秦莉娘在秦家是长姐,到了汪家也是长媳,当家作主惯了的,吕太太的神情自然被她看的一清二楚,皮笑肉不笑的回敬道,“说不上是稀客,我弟弟成亲之前,我就陪着三婶儿过来探望过二妹,可惜啊,人没见着……” 事情没有最终弄清楚呢,兰太太不敢跟亲家将关系闹的太僵了,笑道,“还请太太带我们过去给老太太见个礼。” 吕氏的次子媳妇毛氏至今没有弄明白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自己的大嫂怀孕了,原本都挺高兴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大嫂房里两夫妻就闹开了,再后来婆婆去了,大嫂就被禁足在自己院子里,每日除了婆婆身边的贴身张妈妈过去送饭,其他人一概是进不去的,而现在,人家娘家来人了,毛氏忐忑的四下看看,上前一步道,“老太太已经得了信儿了,正往这边来呢!” 吕老太太确实是正往二门处来,若今天李静宜不来,她是不必跑这一趟的,但人家秦家搬来这么一尊大佛,她辈分再高,也不得不忍着气亲自出来接一接了。 “吕老太太太客气了,她是表姐的祖婆婆,我们怎敢劳她动她老人家呢?”李静宜看着吕氏身边怯生生的毛氏,含笑扶了兰太太,“三舅母,咱们快些往老太太院子去吧,也省得叫老太太再跑一趟。” 李静宜给自己亲家面子,也是在给自己作脸,兰太太感激的拍拍李静宜扶着自己的手,冲吕太太道,“郡主说的是,还请亲家太太带个路。” 李静宜她们的腿脚到底比吕老太太快一些,吕老太太人还没有出院子呢,那边已经传了话说,郡主跟亲家太太人已经到了,吕老太太本来也接的心不甘情不愿,干脆便装着行动不便,直接在自己院子里等着了。 王家说起来也是江西大族,几代出了举人进士足有七八个,除了王文卿这一房,王家在陕西还有一个做宝鸡知府的兄弟,李静宜一路将王家也看了个净,虽然这座府邸不大,但也是雕梁画栋极尽奢华,想当初兰氏给女儿寻这门亲,也是花尽了心思的。 “妾身见过郡主,”李静宜人都进屋了,吕老太太也不会真蠢的再拿架子,扶着身边的次子媳妇韩氏给李静宜见礼。 “老太太快请起,”李静宜上前一步,亲自将吕老太太扶起来,“瑞和是晚辈,老太太切莫太多礼。” 待吕老太太跟李静宜都坐了,吕氏韩氏又过来给李静宜再次见了礼,众人才分宾主落座。 李静宜也不跟她们兜圈子,笑道,“前几日到舅舅府上赴宴,才知道茜娘妹妹病了,她如今怀着身孕本就艰难,这再一病,别说是我,就是我母亲听说了,也睡不安稳,特意请了郭太医来,说要是给茜娘看看,回去跟她仔细说说,才能安心。” 瑞和郡主来了,还带着太医? 吕氏为难的看着上首坐的婆婆,就听吕老太太道,“唉,妾身这个孙媳妇,生的人又伶俐,自娶进门后,她母亲几乎天天跟我这儿夸她,这不,进门不到两年,又有了身孕,咱们王家上下将她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没想到竟还是出了闪失,叫她受了寒气,偏她因怀着身子,不肯好好用药,这一来二去的,小病也拖的严重了,我想着咱们这府上地方窄狭,人又多吵杂的很,便特意叫大哥儿将带着她往别院里住着了,那边清静,景致也好……” 去了别院?李静宜笑了,“这也是老太太一片慈心,就连我听着也替妹妹高兴呢,但不知妹妹去了哪一处别院?左右这会儿天色还早,我们往那边去一趟也来得及。” 王家如何敢真的送秦茜娘往别院里去住?这不过是不想叫李静宜见她的说辞罢了,“啊,我们府上不比长公主府,外乡人进京,买不来太好的地方,就是香水镇呢,离这儿好几十里地呢,要是郡主跟亲家太太过去,只怕得隔天才能回呢!” “原来是贵府在香水镇的别院啊,”李静宜微微一笑,看着身边的欢声。 欢声应声而出,一曲膝道,“回亲家老太太,昨个儿一大早,郡主便派了我们府上的管事带人去了通政大人在香水镇,清河镇,阳明镇的庄子跟别院,都没有听说大少奶奶跟大少爷过去。” 吕老太太万没想到李静宜还有这一招儿等着自己,气的眼前发黑,就要往后倒,欢声手疾眼快,一个箭步就蹿到吕老太太跟前,一把将她扶住了,“老太太,奴婢并没有说什么不当之语啊,您可不能倒啊!不然奴婢就要跪死在王家了!” “母亲,”吕氏万没想到李静宜带来的这个丫鬟,人不大倒是个难缠的,忙上前从欢声手里接过吕老太太,“不敢劳这位姐姐,” “来人,去请郭太医请进来,先给老太太抚个脉,”这些所谓的老夫人老太太们动不动就倒的把戏李静宜没见过,但却听周嫣讲过自己的那个“多病”的婆母,“还有一件事我也一并跟亲家太太说了吧,我昨天也派人去南门那儿问了,这半个月,都没有见通政王大人的家眷离京,” 什么回老家养胎的借口,最好也不要往外说。 吕氏也读书人家的女儿,因为丈夫身份致,平日里打交道的也多是文官的家眷,大家习惯了说话做事曲折迂回,像李静宜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她恨恨的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兰太太,“亲家太太何苦逼王家至此?” 事到如今,兰太太只有一个心思,就是亲眼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吕太太,我们过府别无所求,只想见一见茜娘,即便茜娘已经嫁为王家妇,但她终是秦家的女儿,没有不能见娘家的人理儿吧?” 秦莉娘冷笑一声,“别说我妹妹如今怀着你们王家的子嗣,便是犯了七出,也没有不然娘家人见的规矩,吕太太,有什么事我们见了茜娘可以慢慢坐下商量,咱们秦王两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非要撕破脸皮叫满京城人看笑话吗?” 吕老太太已经缓过气来,她从榻上坐直了身子,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沉声道,“汪大奶奶说的是,秦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秦侍郎在世的时候,也是两榜进士,翰林出身,秦家的世代清名,自然不会被一个区区女儿给毁了,吕氏,你带着亲家太太去看看茜娘吧。” 已经是避无可避了,吕太太曲膝应了,走到李静宜跟兰太太跟前,“郡主,亲家太太,请随我来。” 李静宜从椅上站起身来,看着吕老太太温声道,“老太太,这各家有各家的衡量,或许在老太太跟王家人的眼里,女儿家不过是‘区区女流’不值一提,但是在秦家,女儿跟儿子都是骨肉血亲,儿子不能舍,女儿也是不能舍的,” 她微微一笑,“便是孔圣人,没有这区区女儿家,不也来不到这个世上么?” 说完也不给吕老太太回嘴的机会,径直出了屋门。 毛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面色铁青的吕老太太,脖子一缩,悄悄的跟着自己婆婆出了吕老太太的院子,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也问过丈夫大哥跟大嫂到底是为什么吵起来的,大嫂又为什么会被关在院子里,但是丈夫却不肯告诉她,现在有了能见秦茜娘的机会,毛氏自然不能放过。 作为王家大孙媳妇,秦茜娘的院子位置不错,离吕太太住的院子也挺近的,但是这一路,五个人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兰太太担心女儿,脚下飞快,甚至走到了领路的吕太太前头,看到亲家这个样子,吕太太心里一叹,对比现在的秦茜娘,当初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还是幸运的。 “亲家太太莫急,茜娘没什么大事,”左右郭太医一诊,什么也瞒不住,吕太太干脆就将话说开了,“她不过是跟犬子生了些闲气,心里不痛快罢了。” 听吕太太说自己女儿没事,兰太太的心放下了一半儿,回头冷笑道,“看来这气可不一般,能叫太太将怀孕的嫡长媳都给关起来了!” “不如亲家太太先跟我说一说,省得到了茜娘那里,我再偏听偏信,做个糊涂的岳母,”兰太太真是越想越气,自己女儿怀着几个月的身子,还受着婆家挫磨,她简直就想趁着今天的机会,直接将女儿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