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先锋涨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硬生生的来了一句：“你这个人嘴皮子厉害，我说不过你，反正那些流浪汉跟要饭的就是废物，我杀他们一点错都没有。”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王大猛是不是你杀的？”桑陌成不想再跟这个偏执的疯子继续辩论下去，这种人是无法唤醒的，而且，马先锋会有这样疯狂的认知，更大的可能是他为了减轻心中的罪恶感迫使自己相信的。　　听到王大猛这三个字，马先锋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手里的香烟也差点掉了下来。他很快否认道：“不是的。”　　“真的吗？我们现在可是掌握了你所有的犯罪证据，你不要妄图狡辩，就算你不承认，也一样是个死罪。”　　马先锋沉默了很久之后，咬牙道：“他的确是我杀的，那样痴痴傻傻的过日子，跟猪有什么分别，杀了他，早点让他投胎，说不定来世还能投个好人家。”　　“这是你想出来安慰自己的吧？你要真的相信因果报应，会做这种事情？你杀了王大猛，还不是因为觉得他是家庭的拖累，你不愿意照顾他，不想让他拖累你和你媳妇的生活，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马先锋一脸激动的否认，却不敢用目光去直视桑陌成。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只需要问一下王巧兰，看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可以了。”　　“老子杀了你！”马先锋猛地站起身子，想要扑上来对桑陌成出手，被站在一旁的两名民警给按回了椅子上。　　“老实点，再敢乱来有你好果子吃！”两名民警对马先锋呵斥道。　　“其实你的心里很明白，你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伤天害理的，你只是给自己找个借口作恶罢了，什么流浪汉和乞丐属于社会毒瘤，什么活着也是废物，只不过是给你的残忍杀戮找个心理安慰，让自己不那么愧疚。”桑陌成冷笑着说道。　　马先锋的防线终于崩溃了，他大喊道：“我服了，我服了，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把我杀死大猛的事情告诉巧兰，她肯定受不了的。”　　“我不会主动告诉她的，但是你想想，你的杀人罪名被公开审理的话，她知道你杀了那么多流浪汉和乞丐，会猜不到吗？”　　听了桑陌成的话，马先锋顿时一愣，随后捂着脸呜呜的痛哭起来。　　桑陌成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审讯室，他知道案子已经不需要再审问下去了。从审讯室里出来，县刑警队的负责人赶紧迎了上来，略带谄媚的说道：“桑队真是审讯高手，这次我可真的是大开眼界啊！”　　“就是一些小技巧而已。案子既然结了，我们也要走了，矿井杀人案也很急，就不再这里多呆了。”　　“桑队，怎么那么着急走？怎么也要留下参加庆功宴吧？不敬您两杯，哪里能表达心意？”　　“心意领了，庆功宴就算了，矿井杀人案的案情复杂，耽误的时间越久对追查工作就越是不利，还是早点回去查案子为好。”　　“那好吧，祝桑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其实县刑警队的负责人根本就不希望桑陌成留下，侦破流浪汉被杀一案，市刑警队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把县刑警队的人员衬托的一无是处，这让县刑警队的一干人怎么向县里的领导邀功？只有桑陌成他们走了，县刑警队的人才能在县里的领导面前吹嘘一下自己，就算避不开市刑警队，那也有很多发挥的空间不是？　　坐在赶回市区的车子上，桑陌成跟童爱国闲聊起来：“老童，你说有多少人会像马先锋那样想，把流浪汉和乞丐当做社会的无用之物？会觉得他们在社会上生存，没有任何价值，反而在浪费社会资源？”　　“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吧？我们接受的教育一直都是这样的思想，人活着就一定要创造价值，不创造价值的人，就是对社会无用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失去工作待业在家的人呢？那些患病在床，丧失了劳动能力的人呢？如果都是以是否能创造价值来衡量，这些人是不是也是没有用处的？他们就应该被社会遗弃？这种想法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仔细想来真的十分恐怖，又有谁能确定自己一直能够创造价值？这就如同以前的那个童话故事一样，超过多少岁的老人就要被抛弃饿死。”　　“放心吧，这也只是一部分人的看法而已，时代现在在进步，会越来越开明的。”童爱国拍了拍桑陌成的肩膀说道。　　“我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照片，在快餐店的门口，一个外国男青年买了吃的，分给一个流浪老人吃，两个人边吃边聊，这件事情发生在中国，但是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因为我们在内心深处看不起这些弱势群体，也许有人会可怜他们，但是却没有真正的平等尊重。”　　“是啊，我们距离文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童爱国也忍不住感慨道。　　“其实文明的对立面就是愚昧，说起来这个案子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配阴婚这种风俗，我一直以为是民国以前的风俗，现在早就灭绝了，没想到还有人在做这种事情，还不惜花大价钱去买尸体配阴婚，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如果不是他们花费高昂的代价去购买尸体，也不会有马先锋这样的人铤而走险去杀害流浪汉和乞丐。”　　“没办法，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文明，有些东西不是短短几十年可以改变的。”　　“我看有些东西改变的还是挺快的嘛，我们的古文化诗词，那些优秀的历史传承，那些古老的文化建筑，全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这些迷信的东西。人有没有灵魂这个问题现在说不清楚，不过配阴婚这种东西，想想就不靠谱。”桑陌成忍不住吐槽道。　　“怎么个不靠谱法？”童爱国笑着问道。　　“配阴婚，不就是想让死去的两个鬼魂在阴间结成伴侣，对不对？旧时的配阴婚还要了解生辰八字，生前什么情况之类的，我们见到的这种配阴婚呢？完全就是买个尸体回来，埋在一起了事。人活着谈恋爱，还有可能遇到渣男贱女，这样直接买个尸体回来，谁知道他的灵魂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好人？坏人？恶人？屠夫？给家人配个阴魂，要是买个了恶鬼回来，那不是折磨自己家人的灵魂吗？”桑陌成说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谁知道买来的尸体是什么样的呢？这逻辑其实很简单啊，为什么这些人都想不到呢？”童爱国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不到，是因为这些想着配阴婚的人，根本就没有逻辑，他们只想着配阴婚，哪里还想得到别的。”开车的罗振江插话道：“桑队，你有没有听过那个笑话？”　　“什么笑话？”　　“有个人坐轮船遇上了海难，一个人漂流到了一个孤岛上，在孤岛上生存，孤岛上吃的喝的都不缺，他活得倒也自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没办法解决生理需求。然后跟他一起漂流来的还有一只母骆驼，他就想着把骆驼拉过来，站在石头上那个那个……”　　“你这小子，就记这种笑话记得清。”童爱国在一旁笑骂道。　　“别急着骂嘛，等我讲完。”罗振江继续道：“但是每次他一要那个，骆驼就跑掉了，他很无奈。然后又过了一年多，又有一艘轮船发生海难，有个美女漂流过来了，男的吃的喝的好好招待了美女一顿，美女十分感激，妩媚的笑着说道：‘为了感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男人一听：‘哎呀，太好了，那你帮我拉着那头骆驼吧，别让它再跑了。’”　　“你这小子！哪有这么笨的人？”桑陌成和童爱国一齐笑了起来。　　“你别说，还真有这么笨的人。现在很多人都是为了追寻一个目标，时间久了，就忘了自己做这件事情的原本意义。比如说这个配阴婚吧，这些人还不是为了让亲人死了之后，在地下不那么孤单，结果为了配阴婚而忘记了初衷，你想想，找个被谋杀的人的尸体配阴婚，那鬼魂肯定是带着怨气的，能好吗？”　　“是这样的。”　　“再比如了，像马先锋这样的人，他原本的目的是想赚钱，想好好的生活，其实他可以去打工，去学习一门手艺，这都能让他好好的过日子，但是他在追求金钱的时候，被蒙蔽了双眼，就走上了这样的不归路。如果你现在问他后不后悔，他肯定会说很后悔，可是他在选择的时候，却想不到这些。”罗振江说道。　　“是啊，我们总是在追求美好生活的时候，忘了最初的目的，把追求美好的愿望寄托在了罪恶上面，这样的物质幸福，只是短暂的，一旦败露，就是无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