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抱着女儿下了楼。 小区西侧是一片特大的菜市场，“老杨牛羊肉铺”的招牌斜对着小区侧门，三三两两的闲人从路口处经过，一辆黑色的MPV停在道边，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平常。 “把孩子放在肉铺门口，你转头点根烟的功夫，事就办了。钱立马过去。到哪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放心好吧。” “别多想了，你现在这样，孩子跟着你也受罪呀，卖了省心。” 人口贩子的话在徐辉脑耳旁回荡。徐辉一转头，蓦地看见菜市场里，妈妈猫着腰在捡小贩们不要的芹菜叶，他的爸爸拿一个食品袋，紧紧的攥着老伴的手。 徐楚楚一只胳膊搂着爸爸的脖子，肉呼呼的小手指着“老杨牛羊肉铺”奶声奶气的说，“爸爸，我要吃肉肉！” 徐辉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小会，狠狠的咬了咬牙，走到肉铺旁，把女儿放了下来。他侧着头不敢看徐楚楚，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宝贝，对不起。” 说完，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走了几步远，忽然身后一声惊叫。 “爸爸！” 徐辉分不清这一声到底是脑海中的幻听，还是真实的声音。猛地一回头，女儿已经不见了！ 那辆MPV缓缓发动起来，走了。 徐辉揉了揉眼睛，宛然女儿还是站在那里，穿着淡粉色的棉服，遥遥的看着自己的模样。 他那麻木不堪的灵魂，感受到了一丝刻骨的痛意。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女儿歪着头笑嘻嘻的叫他“爸爸”的表情。他晃着脑袋，狠狠的，要把她甩掉，可是怎么也甩不掉。 徐辉踉踉跄跄的走着，有一家三口和他擦身而过，那欢声笑语的气氛让他忽然想蹲在地上抱头大哭一场。 曾几何时，他的家庭也是这样的。高中毕业就不读书的徐辉，靠着家里有十三台出租车和两套房子，娶了一个大学毕业的漂亮老婆，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和一个儿子，一家其乐融融。他原本也小赌，一次千八百块，直到在棋牌室认识了孙文涛，赌注越来越大，终于上了姜家山庄，几个月的功夫全部家产都输了精光，现在他爸妈靠捡人家不要的菜叶活着，女儿也卖了。 他狠孙文涛，带他去姜家山庄的是他，但赌钱的是自己。 徐辉蹲了下去，把头埋在双手间，感觉天旋地转。 和徐辉只有一墙之隔的菜市场里的某个菜摊旁，两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文涛老弟，你真信那个孩子的话回来了啊？”是老吴的声音。 “你还别说，陈涛真挺邪门，他跟我一说，我心里特不踏实，想回家看看！你想想，谁在咱们山庄赢走过钱啊？他可是足足赢了五百万呢。” “那也说的是。嘿嘿，”老吴似乎不太相信陈涛有什么特别的本领，笑着说道，“恭喜你啊，入行几个月，喜提奥迪一辆！怎么样？干这行不错吧？” “不是我心黑，徐辉太好骗了，没有我，他家的钱也迟早得让他败光了。”孙文涛有些歉意的说。 “说的对！臭赌狗早晚死在赌桌上。他今天卖闺女，有你的红包，咱哥俩喝点不？” 老吴是孙文涛上山的介绍人，孙文涛说，“龙哥让陈涛闹的心情不好，我估计红包悬了。不过你要想喝，还不是现成的！” “哈哈，反正都是在徐辉那条烂赌狗的身上出！走着！” 徐辉猛地抬起头，头发根都要立起来了！ 干这行？ 忽悠我？ 老吴是托？孙文涛也是托？ 原来他们都在骗我！ 徐辉额头青筋突突直冒！怒不可遏！ 孙文涛！ 你太他妈畜生了啊！ 我对你不薄，你竟然故意害我？！ 徐辉两步冲进，撞到一个卖肉的小贩，上前一把将剔骨的钢刀抢过来，冲着孙文涛就冲了过去！ “我操你妈！”徐辉吼叫声中，钢刀轮圆了劈落下来。 孙文涛背对着徐辉，毫无防备，这一刀结结实实的砍中了他的左肩，暴怒之下，刀锋砍碎了他肩胛骨，咔的一声，一条胳膊生生的砍了下来！ “艹尼玛！” “艹尼玛！” “艹尼玛啊！！孙文涛！我艹尼玛啊！” 徐辉恶毒的咒骂，每骂一句，便是一刀砍下，孙文涛的脖子被砍中两刀，动脉割碎，鲜血狂喷，溅的徐辉满脸都是血，地上一大滩的血。 孙文涛倒在血泊中，小腿抽搐了两下，头一歪，便即死去。徐辉仍旧对着他的胸口挥砍不止。 周围人全乱了！ 人们向四周奔逃。 一个女人嗷的一声尖叫，“妈呀，杀人啦！” “快跑！有人杀人了！” 有的喊，“报警，快报警啊！” 有的叫，“都别过去！看好了孩子！” “孩子！”这两个字钻入徐辉的耳朵，他猛地怔住，“女儿！我女儿呢？我的女儿啊！” 他撕心裂肺的大叫，像癫狂一般，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抹了一把脸上的热乎乎的血，朝着人贩子汽车逃跑的方向狂奔而去。 徐辉跑起来了，冷风吹着他的脸，他头脑冷静了下来。 人贩子肯定要出城，前面路出了山洞，再绕个圈，是奔西山去的！ 有近路！ 马路对面是一座矮山，山上有公园，穿过公园，山的那一边是奔西山方向的路的入口！ 他穿过马路，在山路狂奔，跑的太急，摔了一跤，鞋丢了一只，他顾不得找鞋了，光着脚踩在石子路上，脚底很快磨出血来。 “截住他们！” “在出城前截住他们！” “一定截住他们！” 他的意识被这个念头完全占据着，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狂奔了十几分钟，徐辉终于看到远处的公路。 还有十几米了！ 徐辉咬牙狂奔，剧烈运动让他嗓子眼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肺几乎要爆掉了。 五米！ 四米！ 忽然间，公路上面，那辆黑色的MPV嗖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驶了过来！ 徐辉登时急了，他想快跑两步冲上马路拦住汽车，可胃里翻江倒海，腿不听使唤的突突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