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回里出来,简如约直接去了简家老宅。 老爷子刚刚吃过早饭,这会儿正要出门散步,一看到简如约脸上一喜。 可当他看清孙女脸上的黑眼圈时,拄着拐杖一顿,对管家说,“去给丫头盛点粥!” 闻言,简如约鼻子一酸,但脸上依旧挂着伪装的笑。 其实,从凤回里出来的时候,她真的很迷茫,觉得天大地大没有自己容身之所,可最后还是跑到了老爷子这里来。 爷爷,是她心里最温暖的存在。 她笑嘻嘻的跑到了老爷子的身边,谄媚的开口,“爷爷,您怎么知道我过来蹭饭了?”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说,“没出息……过来坐!” 简如约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的坐在了餐桌旁。 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但在老爷子的监视下,她还是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两个包子,最后放下碗的时候,老爷子还嫌她吃的少。 简如约装乖没吭声,老爷子却轻轻的敲了一下拐杖,说,“陪我出去走走!” “好!” 简家的老宅是祖上留下来的,现在住人的这些是后来修建的,真正的祖宅其实在后院。 老爷子散步的时候喜欢绕着后院那些建筑来回的走。 简如约本来心情一团的乱,但跟着老爷子走了几圈之后,她的心竟然慢慢的沉了下来。 “爷爷,您真的觉得我没出息吗?” 良久之后,简如约问老爷子。 老爷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叹了一声,给了她讲了一个故事。 “我和你奶奶是一个学堂里的同学,每天上课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偷偷看她,放学后也总想找个借口和她搭话,可话还没搭上,她就被家里的小汽车接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地主家的女儿,家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而我虽然简家的人,但那是的简家早就是一副空壳子,说是书香门第,其实是穷的只剩下志气了。” 说道这里,老爷子停顿了一下。 简如约问,“后来呢?” “后来啊……”老爷子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真正守住家的有几个。” “她们家没了,而我们家……烧的烧,毁的毁!”老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悲惨的往事,眼里红红的一片,“谁知道我和她单独在一起,是跪在批斗大会的台子上,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差点成了最后一句。” “我说,我心悦你,她眼睛里有震惊,有欣喜,可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黯然。” 听着老爷子带着颤抖的声音,简如约很难想象在那个时代,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后来,我们被安排下乡,从此杳无音信。” “但庆幸的是,我们都活着,在时隔五年后,我又再见到了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眼睛里仍然亮的发光。” 老爷子突然笑了一声,说,“她未嫁,我未娶。” 苦尽甘来,要等的那个人也在等着自己。 她未嫁,他未娶……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吗? “丫头,虽然你们年轻人总说先下手为强,可有时候等待比下手更有意义!”老爷子叹了一声,看着简如约说,“再陪我走一圈!” 从后院回来的路上,简如约突然对老爷子说,“可是爷爷,我害怕!” 老爷子还没有说话,简如约自己又继续道,“但我放不下!” 既然放不下,就藏起来……守着云开,见月明。 “放不下便守着吧!” 简如约一愣,“爷爷,您不反对吗?” 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声,“我让你放弃,你会吗?” 不会的,简如约在心里暗暗的说。 与其人生留有遗憾,还不如赌一赌。 从老宅离开后,简如约又去医院和向楠聊了一下老爷子的病情,确认暂时没什么问题后,她才离开了医院。 回华严上班的第一天,简思学就给简如约安排了一个特别棘手的活儿,华严一刊叫做《五光十色》的娱乐杂志。 人人都知道,现在自媒体发展的如此迅速,传统媒体的市场受到了挤压,况且这种子虚乌有的娱乐杂志,等你发行的时候,网上的瓜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 说实话,简如约不明白华严还不停止《五光十色》的原因,也不想接这个活儿。 但简思学的话也很明白,简如约可以拒绝,但拒绝之后自己去老爷子那里说不想待在华严了。 “爸,您就这么想赶我走?”简如约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眼里满是冷漠的中年男人,缓缓开口。 简如约眉头都么有皱一下,说,“是!” 一点都不意外的答案,简如约笑了一下,“好,我接了!” 她虽然在简思学面前争了这口气,但回到办公室看着这款娱乐杂志的销售量,头开始泛疼。 上午,她召集所有人在会议室。 听完所有人的自我介绍之后,简如约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乱七八糟。 不知道华严当初办这款杂志是什么居心,但现在这些人和那些人人喊打的狗仔有什么区别,写的十篇报道里九篇都是假的,唯一一篇能看到,还他妈是连载的狗血伦理。 简如约自己就没有任何做杂志的经验,也知道简思学丢给她这个活只是为了在老爷子那些好看些。 但活接了必须得做。 她让助理把近五年发行的杂志都找了过来,一本一本的翻。 但在翻到三年前七月的一期杂志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据知情人透露,某制药公司H姓老总疑似包养了N姓小花旦,两人同游巴厘岛……” 夸张的标题下面,配了几张模糊不清的图片。 一看到制药公司,她的神经就特别的敏感,尤其是H姓老总让她不由的想起何成浩这个人。 但从配图上来看,这个人身形和何成浩有些差距。 按理说每篇报道都有署名,但偏偏这篇没有,这一切总让简如约觉得有古怪。 简如约叫来了助理,“这篇谁做的?” 助理是新来的,也不清楚。 “去问一下,查清楚是谁的,然后确认一下报道的真实性!” “是!” 助理出去后,简如约又翻了翻这期前后的几期杂志,都没有看到任何相关的报道。 简如约又在网上搜了一下。 不用于《五光十色》语焉不详的报道,网上“细心网友”的爆料和评论精彩多了。 三年前,甬发真风头正盛的时候,有人将还在上大学的宁雪送给了何成浩。 后来,何成浩将她捧成了流量小花后,送给了某个大佬。 甚至还有人说宁雪后来被何成浩送给了某个大佬,大佬的名字没有提及,但从他们的描述来看,这个人很有可能和北南有关系。 北南…… 简如约皱了皱眉。 如果说三年前何成浩就和北南的人就有勾结,那是不是睿达并不是偶然撞在枪口上的,而是他们精心选择的? 因为巧合的是,三年前的七月,睿达赚了第一桶金,之后虽然也有艰辛,但睿达的生意慢慢的起来了。 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联系,简如约总觉得这些事像被一条无形的线串着。 一想到这个,简如约就想给段郁承打电话。 几乎是下意识的,了熟于胸的号码就拨了出来,当听到那声熟悉的“喂”时,简如约像是被人敲了一棒子一样,猛的挂了电话。 她懊恼的咬了咬唇,将手机翻了个面。 没一会儿,段郁承的电话过来了。 简如约没有接,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看着那再次恢复安静的手机,简如约却期待它再次响起来,但直到简如约下班,段郁承都没有来过电话。 隔天,简如约借着市场调查的由头没来上班,她去找了一家私家侦探社,找人查何成浩和宁雪。 从侦探社出来,简如约接到了西野的电话。 “查到了,电话说不清楚,你来店里吧!” 简如约到抱春的时候,就西野和一个男人在店里。 两人坐在吧台就近的卡座里,一个吊儿郎当,一个满脸生人勿进的煞气。 “简简,过来!”路西野热情的招手。 而他旁边的男人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西野视若无睹,笑着对简如约说,“坐!” 简如约扯了一下嘴角,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这个,老纪,纪伯寒。” 纪伯寒冷淡的冲简如约点了点头,简如约也回了他一下。 西野将几张纸扔在了吧桌上,歪着脖子问简如约,“你觉得在这京城里头能拿到郁家传家宝的人可能会是谁?” 简如约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你的意思是……郁家人?” “嗯哼!”西野抽出了吧桌上的一张纸,放到了简如约的面前,“这个吊坠高仿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没有一点真本事是做不出来的,况且就你手上那个仿品,价值也是这个数!” 看着西野伸出的五根手指手,简如约说,“五十万?” 西野摇了摇头,“五百万!” “这么值钱!” “已故大师华永善的作品,她生前是郁家老太太的珠宝设计师,能见到传家之宝也不奇怪,只是,华永善这么做的目的有待考据。”一直没吭声的纪伯寒面无表情的说。 西野补充道,“据说当年他无意看过郁家的这个传家宝之后,念念不忘,于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后,才有了你手中的那枚龙凤吊坠!” 简如约眨了眨眼睛,“所以这个吊坠不是找定制的,而是华永善仿了之后被人拿走了,然后又落在了我的手上!” 西野点了点头,“目前来说就是这样,如果找到是谁拿走了这枚吊坠,那你要找的人也就找到了!” 顿了顿,西野说,“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华永善的仿品独一无二,拿了他的人丢了之后肯定也很紧张,如果知道吊坠在谁身上,肯定会来找的!” 虽然那个吊坠价值五百万,但简如约找都没找到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就自己找上门吧。 纪伯寒附和道,“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虽然只是一个吊坠,但简如约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尤其这两枚吊坠,一个在她身上,另一个还在简念恩的身上。 而巧的是,他们都是在被人强迫的事后,发现的这么吊坠。 如果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要么有人在说谎,要么这一切就是有人精心安排的。 之前,她曾经被段郁承怀疑是郁封河的人。 那是不是说明,如果有人安排的话,这个人也可能是郁封河? 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郁封河,目前不得而知。 可总归是个方向。 从抱春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简如约脑袋乱哄哄的,她觉得一夕之间,她像是掉进了一堆乱线之中。 何成浩的事情…… 吊坠的事情…… 还有郁封河究竟是不是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 - 一周之后,私家侦探那边来了消息。 三年前,何成浩并没有包养过宁雪,而是找人调-教了宁雪,然后将她送给了第二任金主,北南集团的股东郑万辜。 “郑万辜?”简如约在北南工作过,她知道这位股东,为人谦和,在北南的风评很好,只是她的年纪做宁雪的爹都有些大。 她实在是想象不出郑万辜会做出包养小明星的事情。 “对,郑万辜就包了宁雪三个月,之后宁雪多次辗转,现在是一位煤矿老板的情人!”私家侦探社的员工说。 听着这些话,简如约眉头紧紧的蹙着,“宁雪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横店拍电视剧!” “何成浩呢?”简如约又问。 “何成浩早在半年前和老婆离婚,之后杳无音信,我们猜测……他要么躲了,要么死了!” 不管是躲了还是死了,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挂了电话,简如约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前面有个黑色的旋涡正在引导她往前,可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但人的本能都带着猎奇的劣根性。 这件事既然她知道,她就做不到掩耳盗铃,况且这件事很有可能和睿达的破产也有关系。 而且当初因为这件事情,她和段郁承也闹过不愉快。 这么想的话,说不定段郁承知道其中的内幕。 但上一次他打电话给段郁承挂了,后来段郁承的电话她又没接。 一想到自己和段郁承的关系,简如约就头疼。 虽然简如约不懂作杂志,但《五光十色》新一期的样刊照样还是出来了,简如约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报道,由他们去了。 当然这样的杂志,销量好不到哪里去。 发行三天,都是吊车尾。 例会上,简思学中间批评了简如约。 简如约早就习惯了简思学这种态度,所以无所谓,倒是许久没和她联络姐妹情的简念恩在会议后跟到了她的办公室。 “你有事吗?” 简如约现在特别害怕简念恩动不动就下跪,掉眼泪。 万一段郁承来华严找简念恩,敲好转上简念恩对着她下跪掉眼泪,她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简念恩一脸小儿女的娇羞,“姐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简如约一句“不帮”还没有出口,简念恩就说,“我和承哥哥准备情人订婚,但我订婚穿的裙子还没有选好,我想请你帮帮我……你去过洛杉矶,眼光肯定好!” “不好意思,我没有时间!”简念恩拒绝。 “姐姐……”简念恩脸颊一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去嘛,去嘛!” 简如约:…… 果然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真的不耽误你时间的,我很快就选好了!”简念恩拉了一下简如约的袖子,乞求道。 简如约真的忍无可忍,她真的是佩服简念恩这样的人,不管之前撕的多么厉害,转眼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亲亲热热的喊着“姐姐”。 她真的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刨了简念恩家的祖坟,以至于这辈子要被简念恩这么烦。 “姐姐,那我们就说定了,周六上午,我去浅水湾找你啊!” 简如约刚要说话,简念恩就已经转身出了办公室。 简如约忍着骂娘的冲动,掏出了一根万宝路,但一想到这里是办公室,又硬生生的忍住了抽烟的冲动! 晚上下班后,简如约去和小艾吃了一顿饭,回去的时候快十一点了。 走出电梯,走廊的灯应声而亮,她便看到了伫立的门口的修长身影。 心口猛的被人挠了一爪子,简如约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手里的要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凉的响声。 这一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形的僵持。 “开门。”段郁承说。 简如约抿了抿唇,走过去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段郁承关了门,将她压在玄关。 “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好似简如约出轨背叛了他一样。 简如约最近情绪不佳,尤其今天还被简念恩烦了一回,还说什么情人节要订婚。 现在看到段郁承,尤其听他这么责问,心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都和简念恩要订婚结婚了,还管她的死活干什么? 可段郁承不管简如约心里的想法,他双手死死的摁着简如约的肩膀,眼神冷厉而又严肃,“告诉我,你最近到底在干嘛?” 简如约被他摁的肩膀发疼,要不是她死死的抵在了身后的墙上,身体很有可能就倒了下来。 “你管的正管!” 简如约奚落了一声,用力的去推段郁承。 但男人下盘稳,力量雄厚,纹丝不动。 她气的牙痒痒,瞪着眸子去看他。 房间没有开灯,室内只有窗外投进来的夜色和月光,朦朦胧胧的,罩在段郁承的脸上,叫人分辨不出他脸上的神色。 他深沉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简如约,话里带着命令和警告,“我不管你做什么,都给我停下来!” 简如约冷笑,“和你有什么关系,松手!” 段郁承像是听不到简如约的话一样,他俯首,带着胡茬的下巴擦过她的脸颊,狠狠的咬住了她的耳垂,带着愠怒,“停下来!” “不要!” 明知道段郁承这么说可能是为了她好,可简如约就像是叛逆期的孩子一样,越是不让她做的,她越是想做。 “我既然知道了,就要查下去!”简如约瞪着眼睛,道。 “你知道了什么?”段郁承低吼,像一只快要发怒的狮子。 可面对他的怒火,简如约没有丝毫的怯懦,她扬着脖子,要笑不笑的看着段郁承,“我知道了什么?既然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什么来找我?” “还是说,你们北南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干净?”简如约目光逼人,“段郁承,你在怕什么?” 昏暗里,两人视线僵持,互不相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良久后,段郁承问简如约,“你非的查下去吗?” 其实简如约并不一定要查下去,即使她怀疑睿达,甬发,北南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也没有证据。 就算有证据了,以她一己之力也做不到什么。 但她烦死了简念恩,烦段郁承,更是烦死了这个只要段郁承一来,她就丢盔弃甲的自己。 所以面对段郁承的逼问,她脱口而出,“对!” 段郁承气的直点头,“好好好……你查,我让你查!” 语毕,他松开了简如约,拉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简如约被那震耳的摔门声震的打了个哆嗦,心口蓦地一酸,深情哀默了下来。 段郁承下楼之后就给高远打电话,“最近找人看着点简如约。” “是。” “另外,给我告诉郁封河,如果他敢不守承诺,那我也不会留有一丝一毫的情面!” 段郁承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简如约的窗户。 依旧暗着。 而此刻,简如约看着楼下那个靠在车身上的身影,心口幽幽的疼,仿佛被人紧紧的拽着。 她闭了闭眼睛,挣扎了一会儿,转身冲出了家门。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简如约像个快要缺氧的人一样,呼哧呼哧的跑到了段郁承的面前。 “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