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林间小径上慢慢散步,常天浩想开口问,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一脸沉闷向前走。 这种尴尬持续了大约2分钟,陆筱敏忽然开口问儿子:“小虎,你是不是想要遥控小汽车?让叔叔帮你买一个好不好?” 常天浩楞了下,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画风,但陆筱敏为孩子开口要礼物肯定不能拒绝,蹲下身子,摸了摸孩子脑袋,笑道:“今天叔叔忘了,明天帮你买。” “好!”小男孩顿时高兴起来。 “妈妈怎么教你的,别人送你礼物是不是应该表示感谢?” 小男孩朝着常天浩笑,奶声奶气道:“谢谢叔叔!” “小虎,最起码你要鞠个躬啊,如果你给常叔叔磕个头,过年时他还会给你发大红包,你磕不磕啊?” “别别,就买个玩具的事,哪用得着这样。”常天浩忙对孩子摆手,“玩具叔叔给你买,红包也给你发,不用鞠躬更不用磕头。” “小虎!?”陆筱敏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半个八度。 孩子很听话,一骨碌就跪了下去。 常天浩手忙脚乱拉住他:“别别,别这样……” “师弟,让他给你磕个头吧。”陆筱敏叹了一声,“孩子姓高,如果你不让他磕,只有我来磕了。” 常天浩呆住了,不知她为什么说出这话来,小虎很麻溜跪在地上磕了下就蹦蹦跳跳站立起来:“叔叔,你说话要算话啊。” “算算,遥控汽车给你买,再给你加个变形金刚好不好?” “谢谢叔叔!” “嫂子。”常天浩看着陆筱敏,不解道,“有什么事您说吧,这样我消受不起啊。” “高洋挪用90万的事知道吧?” “我……”常天浩不知道这句该怎么接,勉强道,“师兄把款子都结算清楚了,没少我钱。” “有你这样的师弟,是他的福气。”陆筱敏叹息道,“但你可以装糊涂,他可以装糊涂,我却不能再装糊涂,超哥把情况都告诉我了。” “嫂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事情都过去了。” “你们能过去,我心里过不去啊,这是他第二次挪用客户钱了。” “啊!”常天浩吃了一惊。 “高洋为什么上海待不下去到了钱塘你知道吗?” “隐隐约约说起一嘴,说当时做得不太顺利……” “他没和你说实话。他水平确实比不上你,但在上海混口饭吃没啥问题……之所以灰溜溜来钱塘,主要因为挪用了30万客户保证金给超哥。”陆筱敏叹道,“超哥是他朋友……投机失败后东山再起,中间有一个月靠这笔挪用款翻本,款子最后还回去了,代价是高洋砸了饭碗。” “我……”常天浩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件事。 “这件事我本来不知道,后来有一次超哥来家里喝酒,喝醉了才告诉我的……那时我已怀孕7个月了。”陆筱敏抬头望天,“男人喝醉了总爱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考虑过衣服的感受没有?” 常天浩依然无法开口。 “知道这件事我哭了一场。结婚前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不会嫁给他!知道后要不是想到孩子已成型了,那会儿就想和他离婚!”陆筱敏恨恨道,“帮兄弟没问题,但帮兄弟不是这帮法,这是把自己往牢里帮!我不想将来孩子问起,别人说你爸干了坏事被关在里面。” “其实……” “上周末他周很晚回来,周六、周日两天魂不守舍,说去单位加班看外盘,难道我不知道周末外国市场不开市?里面肯定有鬼!我打电话问了超哥,超哥旁敲侧击问了嘴,把所有情况都告诉我了。那一瞬间我想死的心都有……”陆筱敏顿了顿,忽然低头对小虎温柔地说,“去看看爸爸睡醒了没有?醒了来叫妈妈和叔叔回去好不好?” 孩子一溜烟就跑了。 “孩子不要紧吧?” “不要紧,回去超哥会看住他,他没醉……” 常天浩懂了,为什么刚才陆筱敏模样古怪说让超哥灌醉高洋,又让孩子磕头,原因在这。 “这件事都过去了,孩子也磕过头了,如我再抓着不放,那就显得我有点……更何况我本来也没往心里去,嫂子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我知道你是个仁义心肠,可我是真怕……”看着孩子远去,陆筱敏忽然放声大哭,“第一次挪用可以说帮兄弟,忍忍过去了;这次什么理由?” 常天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嫂子别哭了,事情过去了,你劝劝他就好,其实师兄对你还是挺上心的!” “劝了没用,就因为他上心才变成这样。” 在陆筱敏的抽泣中,常天浩终于明白原委: 地区文科状元、沪江毕业的高洋是典型凤凰男,陆筱敏的父亲是处级干部、母亲是国企总会计师,本来父母比较反对两人走到一起,但因为高洋炽烈的追求和身上那股子拼劲,最后勉强同意这门亲事。 所有结婚费用包括住房全是陆家准备,同时又不是入赘,算最大限度地照顾了高洋的自尊心。 陆家可以心平气和,问题其他人免不了对高洋指指点点说他“攀高枝、吃软饭”,所以高洋一门心思琢磨钱,为了表示硬气,还故意不找岳父家的关系,只靠自己硬做。虽然最近几年职位上来收入还行,但因要接济老家的弟弟妹妹们,手头很紧,在常天浩5周5倍诱惑下终于忍不住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常天浩听完不知该怎么评价,重生前不止一次地听说过凤凰男的故事,没想到却活生生发生在身边。 他只能过去低声安慰:“嫂子别难过了,这不没事么。这次师兄赚了该有70万吧,这两天又开了私募基金,其他不敢说,再弄个10万应该不成问题……让他收手就是了。” 不劝还好,一劝之下,陆筱敏本已差不多要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抱着常天浩痛哭:“他一句也没和我说!挪用的事如果不是逼着问超哥,他不会告诉我!” 前两天被小琴抱住,常天浩只觉得下面一阵热血冲动;这会儿被陆筱敏抱住,却觉得一阵惊悚,哪敢有半分邪念? “没说?今天不是喝庆功酒么?” “他只说你赚了一大笔,为你庆贺!” 这一瞬间常天浩忽然理解了,高洋估计会把这笔钱弄回老家:父母要养,弟弟要结婚、妹妹要置办嫁妆,说不定当初供养三兄妹上学还负债累累,需要他还。但也不至于要这么多钱啊,高洋这人…… “嫂子,你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传出去对你我都不好。” 陆筱敏回过神来马上松开,低头道:“师弟,我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对不起!如果这男人我不在乎,那根本无所谓……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胆子越来越大,下一次翻船只怕直接就会把命给搭上!你办法多,帮我出出主意吧,我实在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这事偏偏还不能和家里大人,和其他朋友讲,和超哥说嘛,高洋本就帮过他,他不好太拉下脸。” 常天浩长叹了口气:没想到高洋光鲜靓丽的家庭下居然隐藏着如此深刻的危机。如是出轨包小三,谁都可以义正辞严说他一顿,可为了家庭拼死赚钱,这怎么开口?这种家庭也不能简单地说离婚:谁都要面子!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米校长来,终于理解了她在历史上的轨迹——很多事绝没有表面说起来这么简单,扯开虚伪的面具,人性下都是血淋淋、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真相! 最古以来都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常天浩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