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伏小时候,应该说从他懂事开始,作为司家的独苗,他就相当的早熟,相当的了解大人们的游戏规则。 如今他也是大人了,并且是个拥有很多常人无法拥有东西的大人。 他喜欢女人,喜欢漂亮性感可爱任性,但凡有一定丁点儿特点的好看女孩。 并且乐此不彼。 但他从来没打心眼儿里去喜欢一个女人。 他喜欢的那副皮囊。 不是皮囊下面的灵魂。 此时此刻不得不让人矫情的是,司伏发现自己一直都无法企及季明辙一点的地方就是他的目标明确,为了目标而活,并且绝对活得潇洒漂亮。 季明辙的人生目标就在他的身旁,这个已经开始生气的小姑娘。 同样,季明辙也很可怜。 不能为自己而活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只是司伏清楚,早在很多年前,属于季明辙自己的人生就已经被彻底葬送了,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想到这,司伏忽然说道:“上一代人其实很可怜,正好在一个时代的转折点上面,他们不得不听从老人的安排,可最后却又发现自己其实可以走更想要走的路,可是很让人难过的是他们选择把这些愤怒发泄在自己的后代身上。” “听起来有点儿恐怖不是么,可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林允儿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季明辙的运气不太好。” “是。”司伏很认可林允儿的观点,“如果不是他天生脑袋好使,那他可真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林允儿疑惑的望向司伏,说道:“可您当着我面这么说有点儿不太好。” “我可不怕你会从他身边逃走之类的。”司伏抬头望向夜空,想起了一些儿时的往事之后对林允儿认真说道,“从小到大他看人的眼神就很准,这么多年他就挑了我这么一个做朋友作为朋友,他尽了很多没必要尽的义务。” “所以他有难事,我也得帮他。” 司伏凝视着林允儿,笑着说道:“他太贱了,原本一条无数人泣首而不得的康庄大道已经铺好就等他走上去,他偏不,他偏要跟全世界都作对他才开心,可有什么办法,他就是想要去做。” 林允儿说道:“所以我是他去做这些事情的理由。” “是动力。”司伏笑眯眯的说道,“其实人都是有惰性的,季明辙也有本来嘛,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可你又偏偏出现了,那他可就再也忍受不了了。” “这是好事吗?”林允儿问道。 “从某个角度来看,是的。”司伏说道,“人憋久了是要憋坏的,现在做的都是他想做的事情,可以为之奋斗一辈子。” “应该会很累的。”林允儿说道。 “谁活着的时候不累?”司伏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知道一个人最可悲的是什么,就是他的敌人全都是自己的亲人。” 司伏望向面馆,看着窗户里的季明辙,低声说道:“你们刚在一起,就要面对这些说实话我对你们的未来不是很看好。” 林允儿沉默。 “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给我看看,也给他看看他这么做值不值得。” “会值得的。” 林允儿看着司伏说道:“一定会值得的。” 司伏静默,然后微笑。 人生走了十分之一,却要一个女孩为今后的一辈子做出承诺,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做这样愚蠢且无用的事情,就好比司伏说的那样,他是季明辙唯一的朋友,相对来说,司伏不也只有季明辙这么一个至交? 今后他肯定会拥有一整座盛世万朝,他绝对不可能会抛弃自己唯一的朋友。 那么用这个身份,来让林允儿表明自己的态度。 司伏觉得不过界。 面馆里。 季明辙结束了和这些老人们的谈话,他有些疲惫的站了起来,走出了面馆。 林允儿迎了上去,没说什么其余的话,而是帮他正了正领带。 “你今天吓到我了。”林允儿说道。 季明辙微笑道:“其实我也被你吓到了。” 林允儿脸一红,季明辙说的当然就是刚才自己在面馆里说的那些话,其实林允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不过没关系,死撑着好歹算是说出来了。 那可就没法反悔了。 老师说过,人最无用的情绪就是懊悔。 要么弥补,要么做正确的事。 林允儿认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季明辙泣血顿首要的是什么? 是林允儿。 林允儿就在这里,她愿意。 那么他也愿意。 司伏走到季明辙面前,有些歉意的说道:“我爸这么突然的来,真没有办法提前通风报信。” 季明辙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升职了。” “什么?” “升职。” 司伏沉默了,季明辙现在是正职的文化参赞,不出意外他至少得在这个位置上待上好几年才有机会再次升迁。 可显然国内已经不准备给他这个时间了。 雷启云这趟来是带着季行履的意志,而那位老人的意志原来是要让季明辙更上一层楼。 “我只会在这里再待上一年,一年之后没有转折,我就得回国。” 司伏想了想,有些急切的说道:“回国其实更好,在那里集团更有力量,在那里你也更有空间,而且选择也等多,你就熬上几年,就熬几年,到时候再跟她在一起不好吗?” 林允儿牵着季明辙的手,迷茫的看着两个用中文交流的人。 司伏说的很有道理,可季明辙不这么想。 “你的集团在首尔,我的一切也在那里,但是” 但是,季行履也在那里。 “而且几年是多少年?”季明辙看着林允儿说道,“他们说两情若是长久时,何必纠结朝暮,可我不这么想。” “我只争朝夕。” 听着季明辙的话,司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季明辙骂道:“你说你急个什么劲儿,你急这么几天做什么,生小孩吗?” 季明辙笑道:“我和她都过了早婚早育的年纪了,你说是不是?” 司伏想了想,然后用着无比恳切的语气说道:“至少为了她着想。” 季明辙楞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 林允儿是黄东政的关门弟子,是那些城北洞大人物们的小师妹,可她一直都是个艺人。 是偶像。 这才是她原本的身份。 也是她最珍惜的身份。 是啊为了她着想。 为了她着想,就要学着承担责任。 季明辙忽然想起来,他什么都会,可一直都没有学会承担责任。 林允儿能教会他很多。 包括这最重要的一点。 雷启云看着女人,说道:“你比我快一点,原本我不打算让你们见面。” 女人没有说话。 “而且你也看见了,他也没有想过要见你。” 女人开口了,她望向窗外守在季明辙身后的两个人,笑道:“那两个人我知道是你的心腹,我想这样的人你还有很多,可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姓季。” “只是怕我多说些不该说的话,他们就能站出来,可想而知他们对你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粗劣的攻击。”雷启云摇头说道,“我也是老师的人,你这么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女人笑了起来:“云哥儿,你果然是条好狗。” 一直沉默的司乾听着女人和雷启云的对话,终于皱起了眉头说道:“你少说两句。” 女人确实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她站了起来,门外那辆奢华的轿车打开了车门等候着她的到来。 女人走了。 雷启云和司乾坐在面馆,要了一瓶白酒。 京郊。 这里远离喧闹的都市,拥有城里无法拥有的新鲜空气和美好风景。 残阳如血。 红色的夕阳洒在一栋略显老旧的两层别墅上,别墅后院有个小湖,住在这里的老人们喜欢隔三差五就聚在这里,打牌,聊天,钓鱼。 可今天只有一个老人靠在椅子上,手旁就是渔具。 老人面色红润,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即便肩膀已经不复当年那样宽实,脊梁却依然挺拔。 一个俏丽温婉的女孩儿站在他的身后,微微鞠躬之后说道:“您之前说的事我答应了。” 老人无动于衷,拉了拉鱼竿之后说道:“答应不代表成功。” 女孩儿说道:“可我成功的几率最大。” 老人望着安静的湖面点了点头:“有道理。” 鱼线颤抖了一下。 老人的右手紧紧握着鱼竿,然后快速收线,一条肥硕的大鱼跃出水面,跌落在泥泞的湖畔扑通扑通的挣扎。 “去吧,去到他那里,让他收心,让他回到我身边来。” 老人没有去看那条鱼,望着女孩儿清丽绝美的容颜说道:“这段时间的事情充分说明了一件事,他离成熟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你去教会他,然后带他回来见我。” 女孩点了点头,鞠躬离开。 老人重新回到躺椅上坐下,拾起岸边的那条鱼,它已经死了。 老人摇了摇头,把鱼扔进篓子,继续钓鱼。 他是帝师季行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