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媛,我不走。” 她虚虚地抚摸着对方的肩膀,清澈的眸子散发着柔和的光。 “好的,流苏姐,你要是撒谎,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而且你的行情那么好,随便找找,都能甩陆虞城十七八条街,最关键的是人品好,高先生就不错,年纪大一点,懂得心疼人,尊重人。” 吴媛絮絮叨叨的,尹流苏静静的听着,太阳穴隐隐发紧。 “吴媛,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可是流苏姐……” 吴媛怎么可能放心留下尹流苏一个人呢,失婚妇女,尤其是像她用情专一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你知道我脾气的,不要阻拦我。” “……那好吧。” 吴媛后来有想过,她始终是朋友,不可能代替爱人的身份安慰她。流苏姐缺失的是感情,而不是友情。 她烦躁之余,立即拨打了一个电话给许默,果然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许默就跟陆虞城一样,薄情寡性,始乱终弃。 她毫不留情畅快淋漓的骂了一顿,方觉得舒服了一点。 许默始终没有回答,静静的听着她的发泄,埋怨。 拖着拉杆箱,尹流苏走出了空寂的西雅别墅区。 下午的阳光充裕,叫人感觉不到半丝的暖意,因为虚妄的光华在冬日猎猎的寒风中,渐渐被碾磨,粉碎,一点不剩。 穿过车流和人流,她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公园,河畔。 风吹乱了她的卷发,长长的围巾,宽宽的呢子大衣,欧版的款型,包裹着她,好像整个人都看不到了,轻飘飘的似欲随风溜走。 最终,她停留在护城河的河边,旁边有大约三十公分的铁链拦着,然而,大家都知道,只要人想跳,这么点高度,只不过是形同虚设。 河水的深度,已经有许多自杀过的人深度考量过,每一年,总会出现那么几个淹死的水鬼。 尹流苏上个月差点在江水里丢了命,溺死的感觉她太熟悉了,冷,冷到了骨子里,血液中。窒息,窒息的让你分分钟恨不得早一点失去呼吸。 那时候,她是舍不得死的,因为有放不下的人。 现如今,她有一千种一万种寻死的理由。 尹流苏闭上眼睛,双脚踩在大块的石砖口,感受着河面呼啸而来的风。 她整个人纤瘦好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路人经过,远远的议论:“喂,你们看,那个女的是不是要自杀啊?” “我看像。” “……” 尹流苏充耳不闻,她没有动,只是闭着眼睛思考,一点一点的整理自己的思绪。 平静会让人得忧郁症。 她要继续留在安庆市,亲眼看着陆虞城和安茜结婚,在她面前无孔不入的秀恩爱,然后一辈子活在他们的阴影下? 不,她无法忍受。 离婚,签字,结婚。 陆虞城那么紧急的做好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处心积虑,预谋良久呢? 是或者不是,重要吗? 她重重地吸了口气,胸臆间空荡荡的一块总无法弥补上去,最后只能任凭狂风暴雨凶猛的贯穿伤口,血淋淋的一块,恨不得真的死了才好,她才能不去想,要如何渡过以后每一个没有他的漫长的日日夜夜!挖心挠肺! 她的身体隐隐向前倾,她的脚尖出了将近四分之一的位置。 要死吗? 零下几度的河水,绝无生还的可能。 只要她再用一点力,就足够了。 没有哪个二逼像高文彬一样跳下来救她了。 就在她的鞋尖欲推出去三分之一的位置时,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的抱住。 密不透风。 她懵了一下,恍惚间闻到了熟悉的体温,呼吸,还有浓重的烟味。 是陆虞城! “放开我!” 她睁开眼睛,便是剧烈的挣扎。 很多日子没有见面,他的怀抱让她留恋,却也让她如针扎般刺痛。这些天,他在宴会厅里决绝的冰冷的背影,时不时地窜出来,提醒着她。 记忆,如此鲜活,残酷,历历在目。 她在他怀中乱无章法的抗拒,那种疏离,避之不及的仇视感,显而易见。 陆虞城厚重低沉的声音重重压了下来:“尹流苏,你是在找死吗?” 找死? 尹流苏蓦地嘴角噙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他竟是在救她? 一个可笑,又可悲的故事。 “陆虞城,你松开我,我找没找死,不关你的事。” 她的面容变得冷肃,一颗心硬生生地冻成了冰块,她有过很多幻想,幻想着一次又一次,陆虞城回心转意,和她解释的画面。 有的只是一次次的绝望。 陆虞城忽然松开了她,那样猝不及防。 指尖上的温度,传入了漆黑的眸中,深不见底。 尹流苏强撑着站立平稳,陆虞城松手的那一刻,她竟是如此的不舍,有好几次,身体快于大脑,差点,差点就要抓住他,抱住她,做出无法控制的毫无自尊可言的事情。 她抬眸,冷冷清清的问:“陆总,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现在算什么,对我这个前妻的生死何须在意呢?” 听起来是嘲讽,怨气极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尹流苏觉得陆虞城清瘦了一些,棱角更加的分明,眉宇间憔悴感丛生。 怎么可能? 他如今不是和安茜如胶似漆,旧情复燃,正在享受一家三口团聚的天伦之乐吗? 是啊,怎么可能不是呢。她曾经的婆婆小姑,开心极了,因为她这个讨厌的女人离开了,陆家的亲孙子回来了。 果然,她是多余的。 陆虞城,你何须装作如此模样,让我产生幻觉呢? 陆虞城侧过脸,留给他了一个冷酷的侧脸:“好歹我们夫妻一场,如果你死了,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陆氏集团陆虞城前妻,为情所困,不甘离婚,跳河自杀?” “尹流苏,你的命就那么贱吗?没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他上下两片唇,毫不费力的翻动,却句句诛心,她哪个地方疼,专挑哪个地方下手。 尹流苏忍住喉头的酸胀,以及刺痛的眼眶,不让示弱的眼泪流下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声道:“陆虞城,你有本事,看着我说吗?” 陆虞城转过脸来,眉眼英俊依旧,只是,她再也找不回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被巨大的哀恸所吞噬,心痛大于心动。 她清澈的水眸之中,郁积着某种尖锐的固执。 泪睫仿佛就在四周蔓延着,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星眸中不再是深邃的爱意,而是幽深莫测的猜不透。 冷淡低沉的音从嗓子眼里一字一句的道:“尹流苏,别试图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来挽回什么,我上次就和说的很清楚了,以后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陆虞城,你知道吗,我原是不相信的。” 她不小心眨了一下眼睛,就把眼泪给带了下来,嗖地滚落了一滴。 护城河边的温度低极了,划过脸颊的时候,如同冰渣子一般摩擦着细嫩的脸蛋,生疼生疼的。 疼,怎及此刻的心呢。 她尽量用不哽噎的声音道:“我以为你又被她威胁了,抓住了什么很厉害的把柄,陆虞城,你每次都牺牲我,我不怪你。没想到,我大错特错了,你不是的,这一次是真的,你没有再想过,要跟我和好……” 陆虞城绷着身体,谁都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眸光莫测,表情不定。 隔着一米的距离,尹流苏清楚的感觉到他肌肉的松动,绷起,反复交叠,以及筋骨在斗争着的动静。 最终,他削薄的唇瓣毫无情感的龛动着:“没有威胁,当初答应你的,我食言了,我妈说的没错,陆家的孩子总不能流落在外,尹流苏,你若是觉得不公平,离开安庆市吧。” 尹流苏骤然被夺走了呼吸一般,砰,砰,只听耳边,她的心跳是缓慢。 食言?离开? 电台的破音,机械的刺耳。 她踉跄着倒退了半步,身体歪歪扭扭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陆虞城的手勾了勾,指头却在触及到寒冷空气的那一刻,缩了回去,眉心一凝,重新恢复了镇静,冷漠。 他可以将内心的情感封存,筑起高高的堡垒,无坚不摧。 “陆虞城,你混蛋!” 撕拉一声,肌肉与皮肤之前的摩擦重重的响起。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文质彬彬的高文彬竟是精准无误的打中了陆虞城的左脸。 倨傲冷漠的陆虞城,脸上於痕红肿,嘴角擦破了一点血渍。 高文彬气愤极了,可当他再次抡起一拳的时候,却被对方给稳稳的接住,陆虞城毫不客气的道:“你以为还想打我第二次?” 陆虞城原本是不该被偷袭到的。 不知道刚刚是晃神,还是怎么的。 “陆虞城,你这种人,我打你一千遍,一万遍都算是少的。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你对她根本只是占有欲,你不爱她。需要她的时候利用一下,不需要的时候,无情抛弃!我真是后悔!” 高文彬怒不可遏的控诉他的罪行,简直罪大恶极。 陆虞城用力一把推开,高文彬摇摇晃晃的倒退一步,堪堪在河边的铁链前停住,没有摔下去。 紧接着,陆虞城轻飘飘的反唇相讥道:“高文彬,别把你自己说的那么伟大,我和尹流苏离婚,最高兴的是你吧,SO,你的机会来了,不是吗?” “陆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