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电话忙音响起,袁世雄依旧维持着接听的姿势,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断了线。 “老爷。”蓝叔来到他身旁唤了一声,然后说,“医生走了。” 袁世雄甩了甩放空的脑袋,放下手中的话筒,抬起疲惫的脸,“芬芬呢?” “医生喂她吃了一点安神的药,现在睡了。” “她的伤怎样?” “幸好小玲推了一把,不然……现在只是伤了点皮肉。感谢老天保佑。”关于当时的情景,蓝叔想想都后怕。 “嗯,幸好。”不然后悔都来不及了。 “老爷,小小姐她……”蓝叔想说的是,袁芬芬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了,梦游到自残,不难想象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单靠我们这些人预防,防不胜防。 “我知道,我把玉婷叫回来了。”其实医生一开建议他为芬芬做心理干预的时候他就想到她了。 江玉婷,蓝叔是知道的,“她不是在美国吗?” “是的,我没有办法了,原本我想找一个心理医生,可我怎么选都觉得不合适,玉婷学的就是心理专业,芬芬小时候她还抱过她,还有亲缘关系,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 “可是……这合适吗?” “梓芸已经走了,过去的事都让它过去吧。” “那也只能这样了。” “你去把芬芬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她明天就会回来。” “好。”蓝叔摇摇头,真是孽缘啊,无声的感叹一句,然后离开。 时隔多年之后,在大洋另一端的江玉婷,突然接到亲人去世的这个噩耗,一向自诩冷静的她,也抵不过难过的泪水,而被她刻意遗忘在心灵深处的记忆再度清晰起来。 江玉婷和白梓芸,是堂姐妹,年龄相差一岁,两人一起长大,一起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当年被爱冲昏头的她害得自己的亲堂姐差点丢了性命,也是因为如此,她觉得愧对于堂姐,于是找了个国外进修的理由远走他乡。对她而言,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离开以后,她听说堂姐和袁世雄结婚了,后来生了个女儿,之后她回去过一趟,那个软绵绵的小女娃被她抱在手里,她喜欢得不得了,看着他们幸福的笑容,她很幸庆,幸好自己没有酿成大祸。当时堂姐让她留下来,但是,她除了没有能原谅自己外,还有一个原因,她发现她还是放不下,她对袁世雄还有执念,她只能离开。没想到,一别多年后,接到的唯一一次袁世雄的电话竟然是堂姐的噩耗。 她知道袁世雄对她是有怨念的,虽然他从未说出来,但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开口请求了她,她如何能不动容,于是,她决定回来,回来陪他一起度过难关。 当江玉婷推着行李走出机场时,她有一点点怯步。 “玉婷。”一道醇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江玉婷身体一僵,各种爱恋思念揪成一团乱麻。 袁世雄从她身后绕过去,来到她的面前,“玉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江玉婷望着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自己日夜想念的男人,眼睛酸酸的,那些过往,就那么遂不及防的涌上心头。 简短的问候之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最后是袁世雄打破了沉寂。 “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江玉婷动容,远走异国他乡的苦,对爱人的思念,以及物是人非的无奈,通通化为眼角的泪。 在回袁宅之前,江玉婷想先去看看堂姐,袁世雄如她所愿。 江玉婷站在寒风里,看着记忆中鲜活的人如今只能躺在冰冷的墓地中,心中无限酸楚。 江玉婷伸手抚摸墓碑上的照片,不禁掩脸痛哭,所有的伤心化为一声声哀鸣消散在冷风中。 三个小时后,他们回到袁宅。放下行李,江玉婷就跟随袁世雄来到袁芬芬的房间。 袁芬芬还在睡梦中,也许是昨晚的损耗太多,导致她一整天都昏昏欲睡。 两个人没有吵醒她,退了出去。 “和我谈一谈吧。”江玉婷坐在沙发上问,她一踏进屋子里,就感觉到里面的气氛不太好,看来应该是袁芬芬的原因。 “玉婷,”袁世雄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情道出,“三个月前……”一个人面临的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明知道回忆很不堪但还是要把它挖出来,然后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洒一把盐。 江玉婷一边听,一边无声的哭泣着,为自己的姐姐,也为可怜的芬芬。 “事情就是这样子。”袁世雄艰难的陈述完事情的始末,表面上看似正常,但内心早已被凌迟了千百遍。 “世雄……”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袁世雄垂着头,双手撑起抵住自己的额头,面容晦涩。 “先让我跟她聊聊,我需要分析之后才能得出我的判断。” “好,都听你的。” “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我相信你。今后你暂时住芬芬隔壁吧,离得近些……” “好。” “那我先回房,有什么需要找蓝叔,就当自己家一样。” “知道了。” “那你先休息一下,倒倒时差。” “世雄……” “怎么了?” “关于姐姐的事,对……” “玉婷,事情都过去你,该忘就忘吧。” “可是……” “好好休息。”袁世雄头也没回的走了,他不需要任何愧疚的话语,江玉婷自责了这么多年,有家也不能回,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再纠缠于往事,更何况,如果梓芸知道他还记恨着,肯定会不高兴的,他不愿意做任何让梓芸不开心的事情,哪怕她已离他远去。 江玉婷才敛下的酸楚又泛上心头,越是不责怪,她越是悔恨至死,如今唯有倾尽全力治好袁芬芬的心伤,这样,长眠的姐姐才会安息吧。 第二天,江玉婷起床起得有些晚,等她下楼的时候,袁芬芬也起来了,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看样子,状态不错。 袁世雄看到江玉婷下来了,招呼女儿跟她打招呼,“芬芬,这是江姨,你还记得吗?小时候还抱过你的。” 袁芬芬喝了口牛奶,摇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世雄,我抱她的时候她才二个月吧,怎么可能会记得。”江玉婷展开笑颜,轻松的说。 “也对,当时芬芬还小,怎么会记得。”袁世雄尴尬的笑了笑,他转头面相袁芬芬,“芬芬,江姨是你妈妈的妹妹,之前她一直在美国,现在回来了,爸爸经常没有空,就让江姨陪你,好吗?” 袁芬芬乖巧的点点头,没表示喜欢也没表示不喜欢,一副听从安排的模样。 “芬芬,”江玉婷走到袁芬芬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袁芬芬持平,“江姨在这里没有朋友,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袁芬芬依然点点头。 “谢谢你,芬芬。”江玉婷轻轻的把她拥进怀里,拍拍她的背,看着袁芬芬和姐姐有八分相似的脸,心情莫名的又沉重起来。 早餐过后,袁世雄要去青木堂处理一些漂白事宜,便留江玉婷陪着袁芬芬。 “芬芬,我们去花园散散步吧。”江玉婷建议到。 “不想去。”袁芬芬轻轻的摇摇头,她愈发不想动弹了。 “那你想干什么?”建立好信任关系是治疗的第一步。 “看书。” “江姨陪你看可以吗?” “可以。” 于是,江玉婷陪着袁芬芬在她房间的窗台前看着那些晦涩难懂的大部头,一坐就是一上午。 在陪袁芬芬看书期间,江玉婷打开话匣子,希望通过多聊聊天来解开她的心扉。但是袁芬芬的防卫心太重了,任凭江玉婷说干口水,她对她的回应永远都是好,可以,知道了。 初站告败,江玉婷没有气馁,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但至少她探明了一点,她知道关于什么话题她愿意多说两句,什么话题只会沉默。 中午,袁世雄抽了个空回来,看她们相处得如何,按目前来看,很不错,袁世雄也安心了些。 经过一天一天的相处,袁芬芬似乎也接受了她,虽然交流还是很少,但至少没有那么排斥了。而这几天,睡半夜的袁芬芬也没有太出格的行为,也没有伤害自己,只是梦游的频率增加,基本两天晚上会出现一次。这样频繁的梦游,让大宅里的所有人都招架不了。 而最着急的莫过于袁世雄,“玉婷,到底怎么办才好?” 江玉婷宽慰到,“这个不能急。” “她三天两头这样,能让我不着急吗?” “她现在开始接受我了,我们不能前功尽弃。” “我知道,可是……”袁世雄烦躁的耙了耙头发。 “我觉得目前芬芬最大的问题是,她没有把情绪给发泄出来,她在忍着,她的大脑控制着她。所以,我们得为她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让她可以倾泄她内心深处的黑暗,她太能忍了。”这是这两天江玉婷的观察所得。 “那具体怎么办?”袁世雄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接下来我会找她的主治医生问问她的身体情况,合适的话,我想给她做一次催眠。” “催眠?” “是的。催眠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