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常雨林的眼睛里有宇宙,有星海,有我所有的美好向往。但最重要的,还是那种洞悉人性又冷眼旁观的独特质感。 “别告诉她们了。”吃完饭,常雨林非常居家地将所有垃圾收拾好,准备带出去扔进外面石板路旁的垃圾桶。临出门的时候他忽然叫住我,让我陪他一起出来。 “告诉她们什么?” “告诉她们,你一定会坚持到底,查出到底是谁陷害了你。”常雨林说的事情很重要,但我此时有一半的心思都在他扔个垃圾都要和我手牵手这件甜蜜的小事上。 “嗯不会,不应该让她们牵扯进来。”我点点头,为常雨林和我的默契感到高兴。 回到屋里,范霜霜已经很贤惠地收拾好了桌面,高唤正在研究客厅里那几只看似随意摆放,又确实增添了不少情趣的树脂小鸟。见我们进来,高唤立刻笑道:“常总!谢谢你今天的款待啊!”高唤虽然说话直,但其实很懂夸人。她知道,今天常雨林特意请了京城有名的大师傅上门现片两只烤鸭又做乌鱼蛋汤,就是为了向她们示好。毕竟,笼络了女人的闺蜜,基本就搞定了女人的耳根子。所以她作为我的“娘家人”,自然要回捧一下常雨林,才算宾主尽欢,各有所得。 “客气了,这里以后就是五月的家,你们经常过来。”常雨林说得很自然,我却不知道这里何时成了我的家。 “那是一定的常总,不过今天我们就不多打扰了。”高唤拿起包,抱了抱我,“你好好照顾自己,回城了联系我们。”我知道,他们肯定觉得我和常雨林的二人世界来之不易,想给我们留些空间。 “五月的家?房产本写她的名字了?”范霜霜本已走到门口的鞋柜前,却突然回头问常雨林道。 常雨林正拿了杯绿茶靠着走廊的桌子目送她们。他没有丝毫被范霜霜的唐突所冒犯的意思,反而冲她勾起嘴角,“写了。” 高唤和范霜霜都愣了一下,我比他们更懵圈。但随即那两只便向我投来了“我很欣赏你.......的男人”的眼神。 送走高唤他们,我进屋见常雨林已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正在系袖扣。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五月,你得好好珍惜你那两位好姐妹,她们是真的关心你。” “那必须啊!我们多少年了!”我非常自豪地扬起下巴,可突然又想到Anna女王,顿时没了闲扯的兴致。 常雨林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脑袋,“你换下衣服,我们得去见个人。” “什么人?” “一会就知道了。” 跟着常雨林走进车库,原来他在帝都用的是辆迈阿密蓝的保时捷Macan。 “你怎么挑了这么个颜色?”我有点想笑,这颜色太骚气,和充其量只称得上偶尔闷骚的常雨林实在太不搭调了。 他没理我,自己坐进驾驶位,“走了。” 我悻悻地上了车,“到底去哪啊这么神秘?” “汤五月”,常雨林忽然很严肃地叫我名字,“我希望你能脑子清楚一些,你现在最大的任务是调查出自己被谁陷害进了监狱,然后尽快让对方生不如死。当然,这期间我都会帮你。等终结这一切后,你就赶紧和我在一起。”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不浪漫的告白了!虽然我连被别人献殷勤都少,但那三只经常遇到啊!所以告白的套路我大致也是知道的,却从没听过有谁用常雨林这种命令式告白的! “怎么和你在一起?你拖家带口的。”为了报复常雨林的简单粗暴,我没好气地怼他道。 常雨林转过头,以惯有的戏谑眼神看着我,“如果形势上的婚姻能困住一个人,那做你这种生意的人早都失业了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骂道;“渣男!常雨林你就是个渣男!” “渣么?以后如果咱俩真怎么样了,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放心。” “谁需要你负责啊!自以为是的讨厌鬼!” 能让被告白的人如此生气,大概只有常雨林了。我气呼呼地看着前面景色单调的条条公路,等着他向我说几句软话。可惜,我还是太幼稚了,直到车子开到一家挂着“张山镇镇卫生院”的牌子的灰色建筑物院门口,常雨林都没再和我说一句话。 我跟在他的身后进入了这栋陌生的建筑,里面人少而安静,我们乘电梯直接上到五层。 貌似这一层全是病房。看来应该是医院的住院区。这间医院已经比我想象中的乡镇医院好了太多,现在看,竟然还有住院部。我跟在常雨林的身后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而原本没几个人的走廊里突然躁动起来,“二床!1房二床!叫主治!”一位年龄稍长的护士边跑边冲旁边年龄小一点的护士喊道。 “主治今天不在!”小护士跟着她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跑去。 “那叫值班!快点!让小隋他们把机器推进去!” 常雨林见状拉起我便跑,“快!” 我莫名其妙地被他拉着,也飞奔进了1号房。房间里有四个床位,此时却只有一个床位上躺着个消瘦不堪的女人。所有护士都围绕着她实施抢救,值班医生也很快到位。 “你们什么人?外面等!”一位小护士发现了我们,立刻要将我们轰出去。 “我们是家属。”常雨林貌似急迫地答道。 “那也得到外面等!”这回小护士的语气好了很多,但仍然非常坚定。 我拉拉常雨林的手,和他一起走到外面。“里面的是谁?你妹妹?” 常雨林皱着眉毛,“你没认出来?里面的女人就是指认你伤害了谢玉涵的服务员。” 常雨林的话如晴天霹雳,将我劈了个外焦里内。我以为自己已经将那个名叫白莹的女人恨入骨髓,印入心底,但实际都抵不过病魔对一个人的改造。我印象中圆脸微胖的女人,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陷在白色的床单里,快被铺盖淹没一般。 “当时高唤在结案前就找过她,让她说实话,她却一口咬定是我伤了谢玉涵。宣判以后高唤又派人去找她,结果无论酒店还是老家都完全没了她的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我收回望向1号病房的目光,靠近身边正在用手机发信息的男人,“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常雨林没有停下手上发信息的动作,“从我知道你出事到现在才找到她,确实挺难找的。” 我知道常雨林故意对其中的曲折避而不谈。再或者,只是想让我和某些我不该知道的事情隔离。 “哎!这次有亲属来啦?”抢救工作已经结束,放下紧张和疲惫的老护士出来见我和常雨林正关注里面的情况。 “是啊!感谢您们的及时救治!”常雨林用听起来尽可能诚恳地语气感谢道。 “没事,她这种病就是容易遇到突发情况,所以当时医生就说,不建议在家护理。”看来医生护士们已经不止一次抢救白莹。“不过,她的病......”老护士面露悲悯之色,“你们再和医生好好沟通一下吧!”她没有说多余的话,等里面的小护士推着机器出来以后便和她们一起离开了。 医生走在她们后面,他不知道楼道里正站着病人“家属”,而常雨林也根本没有上前招呼一声的意思。他只是拉着我的手,在医生走远以后推门进入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