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您尽管说，您既是我的领导，又是我的兄长，没有合适不合适的，您说的话，就是我的指航灯。 不光是过去和现在，将来，我也会多多向您讨教呢。”林峰缓缓起身，恭敬地等着馆长开口。</p>　　“快坐，快坐。小林，你一直在图书室午休对吧？”馆长又踱起步子，眉头凝重。</p>　　“嗯，对。开始，刚到图书馆工作的时候，就在那里角上安了一张小床，方便午休。后来，到了办公室，李姐人特别好，也没有催我走撵我走。我就一懒，一时还没有搬出来。”林峰说完，就屏住呼吸，等着馆长的下文儿。</p>　　“嗯，副主任，一般不配床铺。以后，也许就给配上了。暂时，就跑家也挺好，或者中午就在办公室待着也挺好。”馆长踱到窗口，背对着林峰。</p>　　“嗯，我也正考虑呢，不在图书室了，还到那里休息呢？还在那张小床休息合适不合适呢？其实，也一直想找个机会搬出来呢。馆长这个时候说出来，肯定是为我好，是有想法和说道的，我立刻就搬出来。”林峰心里在猜馆长说这个事情的原由和想法，也在考证自己的猜测准确不准确。</p>　　“本来，不该我说，我也就点到为止了。不说这个了，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对了，我那上次出门的差旅费报回来没有啊？”馆长转身在烟缸里把烟头熄灭。</p>　　“哦，还没有，财务审核的小姑娘小侯旅行结婚，可能要晚几天。这样吧，我先给馆长垫上，费用报出来，直接给我就行了。”林峰说着就掏出钱包数钱。</p>　　“不用，我就是问问。”馆长朝林峰摆摆手，“你去忙吧。”</p>　　林峰出了馆长办公室，就奔了图书室大姐那里。边走边想，准是有人打小报告了，而且不光是午间休息的事儿。大姐天天午间在这里看书，自己天天到这里午休，很可能，就有人拿这个事做文章，凭空猜想，凭空杜撰，添油加醋，炒出些花边新闻来。</p>　　这个时候，正是干部调整的关键时候，要是弄出些绯闻，让组织上犹豫，机会就会错过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差一步，就会步步差，看长远，就会差万步。</p>　　人在河边走，还是尽量避免湿了鞋子。</p>　　馆长这就该调走了，还嘱咐自己呢，肯定是为自己好。林峰这样想着。</p>　　跟大姐怎么说呢？其实，就是自己连累了人家，贪图偏安一隅。如果，让大姐跟着那些吐沫星子乱飞的人一起受辱，多不合适啊。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p>　　林峰想着想着，步子就慢了下来。</p>　　也不要太唐突了，得有个合理的让大姐舒服的说法儿。别处理不当，伤了和大姐的感情，多难得多好的大姐呀。</p>　　哪个重，哪个轻呢？林峰内心里，一些事情不愿意去做，可是，人到了一个环境，到了一个位置，明明不想做的事情，也不能由着性子来了。多少事情啊，都是硬着头皮，也要往下进行的。</p>　　书上总说：走自己的路，让人们去说吧。光听蝲蝲蛄叫，还就不种地了？就看你自己觉得孰重孰轻了。</p>　　虽然心里有一个考量，合理稳妥处理好这些事情，也是一门艺术呢。</p>　　林峰正想着，就到了大姐办公室门前。林峰犹豫着敲门，听到后边有高跟鞋“哒哒哒哒”走近的声音，就扭过头。</p>　　“我正敲门呢，大姐就来了。”林峰朝袅袅婷婷走过来的大姐笑笑。</p>　　“快进吧。进去说。”大姐一脸温婉的笑容。</p>　　林峰特别喜欢和大姐面对面的感觉，没有一点儿障碍，没有一点儿拘束，想说什么就可以心无芥蒂地说，说完了，也不后悔，不用担心什么言多语失。</p>　　这种感觉，就是家人的感觉啊。可是，也还有人心怀叵测，到领导那里嚼舌头。</p>　　林峰推门进了办公室。</p>　　“喝点水吧，你现在忙了，可轻易不来。”说着，大姐从饮水机里压了一纸杯热水。</p>　　“大姐，别客气。”林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如何开口。</p>　　“你过来，肯定有事吧？”大姐坐在办公桌后，温和地望着林峰。</p>　　“嗯，有点事情。在大姐这里设了一张床，一直打搅大姐，一直觉得不好意思，也想着抽个时间搬出来呢。今天，我就叫办公室的两个同事过来，一起搬走吧。我看看我们办公室找个合适的地方。这段时间，打扰大姐了。”林峰不好意思地笑着。</p>　　“唉，以为多么大多么重要的事呢，这个事，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愿意在这里午休，就在这里午休，没说的。要是有更合适的地方，就更好。总而言之，就是你别和大姐客气，你随意就好了。”大姐一脸温和。</p>　　林峰把床铺搬走了，却暂时无处支那张床铺，只好每天跑家。</p>　　林峰再也不能享受图书室温暖和煦催眠的阳光了，再也不能静静地躺下来闻着书香入眠了。</p>　　馆长调走了，单位统一举行了欢送宴。</p>　　不久，办公室主任就荣升副馆长位置。林峰由副主任就升迁为办公室主任。</p>　　他搬到主任办公室的办公室，主任办公室有床，花草也多，林峰当然也享受到了中午在自己办公室午休的待遇。</p>　　他想着，馆长的那些话，原来是在暗示自己啊。过了那个阶段，果然明白了馆长的顾虑和善意提醒。有时候，班子酝酿一个人的升迁，有的领导对一个人的升迁提出看法和异议。其他领导是不可以和当事人说清原委的，这样就是违反组织纪律，对提出异议的领导不负责不利，对被提拔人也是不负责的。</p>　　林峰心头暖暖的。</p>　　馆里上上下下都在迎来送往，今天这个请，明天那个请。</p>　　林峰刚上任两天，图书管理员大姐就来林峰办公室，“恭喜你啊，荣升主任了。”</p>　　“大姐，你就别这么客气了，有啥事需要我帮忙，我尽力而为，大事帮不上，小事会百分百，会全力以赴，不遗余力。我一直不能忘记大姐对我的好，大姐可是我的贵人。”林峰给大姐倒了一杯水。</p>　　“没啥事，就是随便过来看看你。”大姐笑容可掬。</p>　　“嗯，大姐有时间吗？就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林峰邀请道。</p>　　“有时间，有时间，你叫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大姐喜笑颜开。</p>　　夜色铺开一张暗色的大网，大网上点缀着亮亮的星星，城市的街道灯火流动，反复涂抹金黄的、鲜红的颜色。</p>　　林峰选了一个安静的小餐馆，小餐馆虽小，却安静而有情调，像是别致的小小咖啡屋，音乐袅袅，灯光静谧。忙了多久，一踏进里边，身体里的血液就沉静下来。</p>　　这里来吃饭的，多是一些恋爱中的青年男女。</p>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你这是把姐领到哪里来了？这个地方可不是咱们轻易进的啊。”</p>　　“姐，哪有不能进的地方之说呀？我们可进的空间大着呢。你喜欢吃啥？别给弟弟省着。”林峰推过去菜单，示意大姐点菜。</p>　　“哦，你点吧，我今天请你，祝贺你高升。”大姐豪放地把暗红色随身携带的小皮包放在旁边座位上。</p>　　“那怎么行？我一定要请大姐的。大姐要是想请了，就留到下次。”林峰语气中肯。</p>　　大姐脱掉外套，“你点吧。”</p>　　“好，那就我点。”林峰不再推脱。</p>　　两个人打开一瓶红酒，边吃边聊。</p>　　“不在图书室住了，在办公室睡不着觉了呀，大姐。感觉阴凉阴凉的，没有那种感觉了，也就是躺那么一会儿，也不解乏。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睡不着，真怀念在图书室的那种感觉和氛围。”林峰碰碰大姐的杯子，两个人一起喝一小口红酒。</p>　　“人啊，就是一种习惯，这只能说明，你还怯炕呢。呵呵呵，呵呵。”大姐爽朗地笑起来，“要是想回来，就搬回来啊，那个地方给你留着呢，别不好意思。”</p>　　“暂时就在这里吧，不搬了。谢谢大姐。”林峰和大姐碰酒杯，一同干了红酒。</p>　　“我就知道你搬走的用意，也知道你舍不得搬走，这些都瞒不过我。”大姐忽然神色凝重起来。</p>　　室内想起了《走过咖啡屋》的轻音乐，林峰定定地看看对面的大姐，忽然觉得她年轻又温柔，不像是单位的那种风格了。</p>　　“有什么能瞒过大姐呢？我也不和大姐多说多解释了。来吧，我们再喝一口，我们为心有灵犀再喝一口。”林峰把红酒一饮而尽。</p>　　“在这个单位工作，我也是一个旁观者了。我的家庭生活并不幸福，可我也知足常乐，我还可以从孩子那里分享亲情。尽管周围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说话办事让我不很舒服，我对工作也是虔诚的。”大姐又轻啜了一小口红酒，脸色红扑扑。</p>　　“我知道姐的心，知道姐的不容易，不如意。让我想起我刚参加工作的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就跟一个小傻子一样，都是磕磕绊绊，都是鼻青脸肿。有时候，还要把情绪污染带给家人。现在想起来，觉得特别对不起家人，觉得特别特别后悔。所以，后来，我就是受了多大委屈，多大屈辱，也是笑着回家，也是温柔地和家人说话。”林峰脸色也红润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