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楼的走廊上,其中一间房门这时打开,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士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盈盈地看向了施如锦和齐教授这边。 “你小舅妈惠尼,她就是个性急的。”齐教授说了一句,便抬脚朝女士走了过去。 等走到近前,打量着正和齐教授拥抱的女士,施如锦颇有些惊叹,这位小舅妈皮肤紧致,身材窈窕,加上着装品味极佳,整个状态也就三十来岁,完全不像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 “终于见到小锦了。”让施如锦更没想到的是,惠尼主动朝她伸出了双臂。 犹豫了一下,施如锦上前,和惠尼行了个贴面礼,道:“很高兴见到您,舅妈。” “以后叫我惠尼姐,我可不想那么老!”惠尼看着还挺不乐意。 齐教授取笑一句:“你就扮嫩吧,看你还能扮几年,儿子都大学毕业了,指不定哪天突然当了奶奶。” “你可别吓我,我那天还劝我家小少他多玩几年,”惠尼耸了耸肩膀,又打量一番施如锦,评价道:“这孩子和我想象得差不多,很像她母亲。” “你应该没见过于萍吧?”齐教授笑着问了一句,便往惠尼住的房间里走。 惠尼搭着施如锦后背,两人一块进了里面。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当年跟小锦舅舅谈恋爱的时候,我曾经和小姑子通过几封信,就算没有当面见过,至少算是笔友,当然啦,我家的相册里,还有她们母女俩的一张照片。” “小锦的气质很像她妈妈,”齐教授望着施如锦,感叹道。“于萍要是知道自己女儿这么美丽大方,一定会觉得欣慰。” 施如锦低了低头,下意识地避开了齐教授投来的目光。 三个人站在惠尼住的套房客厅,还没来得及坐下,房间的门铃这时响了。 “我叫的餐送过来了。”惠尼说着,过去开门,没一会,一辆餐车被服务生推了进来。 “不好意思,本来第一次见小锦,应该找间餐厅,大家一块坐坐,不过我下午就要出发,实在赶不及了。”惠尼略带歉意地道。 “你怎么还那么风风火火的,不会这就回去了吧?”齐教授不解地问。 “到邻省的一个县城,帮我先生跑跑腿,这段时间我可能要留在国内,昨天你也在场,贝儿不是说,她有工作要忙,没办法陪她母亲回国吗,我先生的意思,尊重孩子想法,就让大嫂留在国内治疗,不过病人出院,总得有地方住,这边老宅已经捐出去了,我们打算替母女俩在这儿租一套房子,等我后天回来,就要处理这事。”惠尼回道。 “老宅什么时候捐的?”齐教授惊讶地问道,接着便恍然大悟:“难怪大嫂抱怨,说你们不让她和贝儿回老宅住,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初我公公在世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商量好了,老人家的想法,我们晚辈也不能违背,大嫂其实知道……算了,人都病倒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惠尼摆了摆手,转头对施如锦道:“我下午去一个叫凤宁的地方,你应该知道那里吧?” 施如锦有些吃惊,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爸妈当年在那边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邀请齐教授和施如锦到已经摆好的餐桌那边坐,惠尼继续道:“你外公过世的时候,几位南林中学校友来参加他的葬礼,你舅舅跟他们提到,想在凤宁建一所小学,他们也挺热心,一来二去便达成意向,我们会和南林中学合作,在凤宁办一所南林分校,我今天就是过去看看校址。” “二哥这是要承继姨夫的衣钵?”齐教授赞赏地道:“他是著名的教育学家,这次回国办学,一定十拿九稳。” 惠尼却貌似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别提了,我先生在校园浸淫了半生,一直循规蹈矩,快到退休的年纪,摇身一变,成了理想主义者,他说,早厌倦了在大学讲堂里高谈阔论,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只想脚踏实地地做个教书先生,给小孩子启蒙。” “二哥这把年纪,还有一份赤子之心,实在难得。”齐教授拉着施如锦坐了下来。 施如锦听得入了神,看来于家并不只有于太太这样的人物,那位于桓先生,倒让她生出几分好奇心。 “他是个书呆子,成天坐在书斋冥想,一拍脑袋,便说要办学校,后面的事,还不都是我在忙。”惠尼像是在抱怨,不过随后又道:“我正好退休了,全当是没事找事吧!” 齐教授颇带些打趣地问惠尼:“你这一辈子,可都是由着二哥,不累吗?” 惠尼抬头想了想,便哈哈大笑起来:“我虽然出生在美国,我妈可是地地道道中国妇女,她从小灌输我们,做女人要贤良淑德,对老公要像放风筝,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紧,虽然听都听烦了,真用到实践上,效果奇佳,和我几个朋友相比,我和我先生婚姻坚持的时间最长,还不是我御夫有术。” “难道不是二哥为人厚道,把家庭放到第一位,当然,也是我们于太太找老公的眼光一流,”齐教授说到这里,转头看向施如锦:“不是要结婚了吗,多学学你惠尼姐!” 没想到话被带到自己身上,施如锦怔了一下,多少有些羞涩。 “小锦要出嫁了是吧,不知道等我回来,有没有机会见见你的男朋友,昨天我把这事告诉你舅舅,他也非常高兴,”惠尼想了想,眼睛一闪,道:“也算是于家嫁女,我已经在考虑,到时候我要做一件顶漂亮的旗袍穿上,我妈压箱底的那些旗袍,好看得要命,可碰都不让我们姐妹碰!” 施如锦终于笑起来,好吧,齐教授说得没错,这位小舅妈的确与于太太有着天壤之别,实在称得上可爱。 “之前从没听说,二哥有这个想法。”齐教授又道。 惠尼笑了:“我公公在世的时候,他只敢自己瞎琢磨,现在头上没有那顶大山,我先生胆子就大了。” “仗着姨夫过世,你们一个个在背后说他坏话。”齐教授玩笑道。 惠尼往自己的盘子里盛了一点意大利面,道:“你刚才说的没错,我先生脾气厚道,总想家里和和睦睦,轻易不肯违背老爷子的意思,还要照顾亲戚们的想法,所以他才一直羡慕小萍,当年敢冲破家庭的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 齐教授却不说话了,看了施如锦半天,道:“我最欣赏你母亲的一点,也正是她那种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想要的目标,并且坚持到了最后的精神。” “有时候我想,如果小姑子别那么有主见,安安稳稳地听从家里的安排,一块到国外定居,然后或者去当医生,或者当教授,会不会现在还活着?”惠尼托着腮问道。 “不说这事,”齐教授忙拦道:“小锦在这儿呢,别让她听得心里难过。” “哎呀,”惠尼似乎醒悟过来,对施如锦道:“我没有批评你母亲的意思,她是你舅舅最疼爱的妹妹,我也如是。” 施如锦朝着惠尼笑了笑,从今天这场谈话,施如锦能感觉出来,惠尼和她的先生是发自内心的怀念于萍,这让她对于家人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用完午餐,齐教授先行回了医院,倒是惠尼留下施如锦,问了很多她这些年的情况,施如锦也耐心地回答。 两个正聊着时,有电话打了过来。 接完电话,惠尼从沙发上站起身道:“南林中学那边派车来接我,真是不尽兴啊,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对了,我回来之后会跟你联络,抽个时间,我准备去拜访一下你这边的家人,尤其是江太太,知道她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对比之下,你舅舅和我做得实在有所欠缺。” “舅妈,我阿姨一定会期待和您的见面,不过,我对于外公还有舅舅并没有任何怨言,尤其是,我没有想到,外公会在遗嘱里写上我的名字,即便我放弃继承权,可内心依旧十分感激。”施如锦陪着惠尼走到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