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皓瞪圆了眼睛看他。 “我才不想知道你的理由。” 她冷着声音开口,模样蛮横。 这令琼玉已经举起,正准备比划的双手一顿,又缓缓地放了回去。 他静静给她按摩穴位,再没想要告诉她什么。 但裴皓一看到他那副静默抗议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 她恼火地扯散叠得整齐的被子。 “我不管你了!”她大喊:“我要睡了!” 琼玉看着她发火。 等她发完了,他站起来铺好被子。接着,他手脚轻便,小心地托起她的腿,将她安置好。 这一切都做完后,琼玉拿起屋内唯一的光源,正要熄灭烛火。 这时,屋内忽然响起裴皓发闷的声音。 “我其实没想这样的。”她郁闷地解释:“我就是想带你回去享福。因为你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报恩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一丝忐忑。 “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同周双燕她们是一伙的。那你不用犹豫了,也不用再帮我治了。就此,就在这里,将我给杀了吧。我就全当运气不好没遇见过你,就算死了做鬼,我也会找周氏与周双燕报仇,不会沾你半分!” 裴皓紧紧闭上双眼,双手攥着被子,心跳得飞快。 她为什么要将这话说出来! 是活得不舒畅,还是琼玉不够好,她为什么要说出这话来! 琼玉将要熄灭烛火的动作,就这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她,嘴边露出无奈的微笑。 旋即,他放下灯盏走到床边。然后,他将仔细地将边上的被角往里面掖了掖,这才坐下来。 裴皓梗着脖子闭着眼。 “来吧!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接受了!” 她紧张又恐惧,但依旧嘴硬:“赶紧动手吧!给我个痛快!” 琼玉脸上的无奈更甚。 看着现在的裴皓,他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又怂又爱哭还不讲理的裴玥儿。 琼玉微微有些感慨。 也许有些人就是如此,过了十来年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裴皓恐惧的痛感迟迟没有来临,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偷偷观察着琼玉。 之间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人戏猴一般,脸上竟然挂着捉摸的笑容。 裴皓顿时脸红,是气的。 “你要杀便杀,故意做出这副羞辱我的模样做什么?” 琼玉向她伸手。 那手掌缓缓下落,轻而又轻地落在她的颊边,竟然抚摸了上去。 顿时,裴皓脸色一僵。 她瑟缩着,极不自然地就要往旁边躲去。 可琼玉的动作比她要灵活多了。他伸出双手,果断制住了她。 随即,他身子一低,竟然俯卧在她身侧。两人相距极近,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几乎就到了呼吸交融的地步。 “你、你要做什么?” 裴皓开口,她紧张地仿佛背后爬着几万只蚂蚁,密密麻麻地发痒。 但琼玉对着她轻笑。 那呼出的热气就如同一片极柔软的云,搔着她的鼻尖。 裴皓看着他那对细长明亮的眼睛,脸上红晕更甚。 她才发现,原来琼玉是长得极好看的,好看得不像是个定居山野的寻常医者,倒像是个安京里的风流显贵子弟。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不禁起了一些抗拒的心理。 于是她开口,不再像之前那般蛮横不讲理,而是带上了商量的语气。 “你若不愿去,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明日帮我带信给我父亲,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带我回去。” 琼玉没回答,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只睁着一对凤眼,滴溜溜地瞧她。 裴皓被他瞧得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总该给我个准话!” 她恼羞成怒,十指攥着被角,已然是攥得有些发白了。 可见她对此到底有多不自在。 琼玉也明白,今天这玩笑开得过火了。 他轻抿唇角,松了手。 裴皓赶紧挪开脑袋,尽可能地避他远些。 琼玉端正坐了回去。 那对凤眼中带着舒畅的笑意。 【若是同你一起回去也可以。】他慢慢比划手语:【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若是我不答应呢?” 裴皓下意识皱起眉头,她不喜欢别人对她用这种威胁的口吻。 【你必须答应。】 裴皓冷了神色:“可见你是抓着了我把柄,还能胁迫我不愿意答应的事了?” 【这件事对你百利无一害,想必裴大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琼玉顿了一顿。 基于某些缘由,他并不想与她闹僵。 【更何况,你名节已毁。此事原该是我负起责任来的。只是今日事发突然,我只能如此仓促地同你提起。】 看到这里,裴皓心中忽然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琼玉展颜一笑。 【我欲同你成亲。】 …… 裴皓的脸色瞬间凝固。 她这副样子,怎么看也看不出半分高兴来。琼玉一向是个敏感的人,他当然也感受到了她的抗拒。 只是他关注的点与裴皓很不同。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非常难以接受。我一介平民,更身患残疾。你是裴府大千金,哪怕腿脚不便,也理应能嫁个贵族子弟。跟我,是你委屈了。】 裴皓看着他这番冗长的解释,看得哑口无语。 她想告诉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她一点都不介意他身份是不是显赫,人是不是健全。 她只是,压根就只是,纯粹地不想同任何人成亲而已。 虽然知晓女子最终的归宿总会是家庭与丈夫,可她不想这么早就成亲。 但这话,说出去……没有人会接受并且纵容她的。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不会,他早就为她定好了婚事。如果没有周双燕这档子事,只怕没过多久她便要入主东宫,做那个人人艳羡的太子妃。 虽然她的确不愿意,可又有谁会相信呢? 没有人。 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接受的事实,没有一个例外。而若是遇到一个意见稍不合的人,他们便会冠以“不成熟”、“幼稚”之类的字眼,试图强行将那人洗脑。 即便他们自己也成熟不到哪里去,可就是热衷于这种给人强行定义的行为。 裴皓抬头看向琼玉。 他好像也是这种令人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