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银钩。” 裴皓点了点膝盖上的杏花,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副身体不中用,所以同她们一般拐着弯来骂我?” 银钩微露诧异。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怎么可能会骂您?奴婢只是担心您着凉,这才拿了块小毯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银钩的目光落在那面绣着杏花的小毯上,却也没提起要将它拿开。 她是害怕裴皓着凉,但看着裴皓的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她只觉得银钩就是故意留着这毯子在嘲笑她。 “你出去。” 裴皓抬手指着外边:“回你的周府去。我身边不用你伺候,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小姐,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啊?” 银钩为难地看着她:“奴婢对小姐如何,您也不是不清楚的啊!银钩只愿永远陪伴在您身边,您为何要赶我走啊?” 裴皓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失望。 银钩的目光落在跪在旁边的红玉身上。 她其实是看不起像她这般心甘情愿为奴为婢的人。但现在裴皓要赶她走,可她又不想离开...... 银钩咬着牙,提着裙摆默默后退两步,眼看就要跪下。 裴皓伸手拿过桌上的茶盏砸在她的眼前。 锋利的碎瓷散了一地。 “你是周家的人。” 裴皓的嘴边挂着一抹冰冷的微笑。 “要跪,就跪在这上边。” 银钩吃惊地看着她。 却见裴皓眼里带着一分她从未见过的神色。 她不该是这样的啊! 银钩回忆起从前,从前的小姐连句重话都不会讲。看到她受伤,还会悄悄拿过上好的药说要给她上药。可真见到她的伤口,她却哭得比她还要伤心,好像那个不慎受伤的人是她一样。 裴皓,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心善的人啊! 可现在的裴皓,却像是条疯狂的狼。无论是谁,只要沾上“周家”两字,她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针对她。 银钩的目光落在眼前锋利的碎瓷上。 “既然小姐这么说。” 她走到那堆碎瓷面前。 “银钩,你不能啊!” 红玉在旁边小声喊她。 “小姐,银钩还未嫁人。要是身上落了疤,以后的夫婿就难找了!” 她在裴皓面前帮她求情,用的是嫁人的理由。 银钩低头微微笑了。 “银钩不在乎,只要小姐能让我留在您身边,银钩不怕落疤。” 她说得毅然决然,像是下定了决心。 裴皓气急,一把扯起膝盖上的小毯朝她丢过去。 “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她喊得歇斯底里。 可银钩却只看见那小毯正巧落在那堆碎瓷之上。 她心里一松,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她没变。现在的她只是被周氏母女逼到了绝路上,所以才会崩溃,做出这般苛待人的举动来。 红玉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她拉扯银钩,让她跟她一起出去。 但银钩不理她,她转而从地上拾起那张小毯。 见她这般冥顽不灵,眼看小姐已经瞧她瞧得心生厌烦了还不愿避开。红玉不想与她一块被小姐厌弃,急急忙忙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小姐。” 她将那小毯放在凳子上,随后又从室内拿出一块烟紫色绣海棠的小毯,给裴皓盖在膝盖上。 “奴婢是真对您忠心的。” 银钩双手握住裴皓有些发凉的手。 裴皓抬起眼皮看她。 “我如何能知道?”她笑了笑:“随便你们说什么,反正我现在是一个字也不信。你,我不信;红玉,我不信;琼玉,我也不大信。就是阿爹,他也不可能真为了我与周氏翻脸。” 裴皓面色渐渐变得嘲讽起来。 “你看啊。我给你算个账,我一个只能靠着阿爹生存的废人。而周氏,你们周家人都知道原因,她为什么能在裴府腰杆子这么硬。那是因为我阿爹与我舅舅在钱财方面,都只能依靠她!你觉得,一个聪明人应该如何取舍呢?” 听见这话,银钩的面色怔忪。 “您是觉得像您这般的,还比不上那些阿堵物吗?” “可我就是比不上啊!” 裴皓被她这么一问,说中了心事,眼里顿时有些湿润。 银钩见她眼眶发红,连忙从腰间拿出自己的手帕来,想要给她擦拭。 却见裴皓眨着眼睛仰了头。 没多会,她眼眶中的泪意便散得一干二净。 裴皓面色如常地缩回手。 “你走吧。” 她看也不看银钩:“跟在我一个废人身边有什么好的!跟着我等死吗?” 裴皓拿过红玉放在桌上的帖子,将它团成一团,用力丢到窗外。 “我刚伤了的那会儿还不知道。以为只要我回到裴府,阿爹就会为了我惩治周氏母女二人。就算周双燕要嫁给太子,他不好动手。可周氏怎么说也就是个内宅妇人,他略微动动,舅舅也不会怎么说他。” 她叹了一声。 “但现在我明白了。我在府中住了半个多月,周氏母女处境越来越好,就连方才周双燕在我门前闹得那一出,院中都没人敢议论两句。看来大家都站好位置了啊!我又何必给你们添麻烦呢?等死算了。” “小姐,不是这样的。” 银钩连忙走过来。 她紧紧握着裴皓的手。 “周家不过是有些臭钱,您不必同她们这些商籍出身的一般见识。您比她们要高贵许多,同她们怄气是伤了您自己的身体!” 银钩的眼神里带着焦急。 可裴皓只是摇头笑笑。 “你这么说,可你也是靠着周家的钱活命不是吗?我和你一样,只是出生时运气好了一些,投胎到郡主的肚子里。但实际上,我现在也是靠着周家的钱活命。” 她的目光落在膝盖上的小毯上。 “就是这么一块小毯子,离了周家的钱,我没准也用不起呢。” “小姐......” 银钩的手掌慢慢收紧。 所有人都能为钱低头,可在她心里,只有裴皓、只有裴皓是不能为钱低头的!但现在,裴皓竟然觉得自己离开了周家便活不下去了。 “银钩,你手劲太大了。” 裴皓小声抱怨。 银钩回神,连忙松了手中的力道。但裴皓的手腕子已经被她攥得青了一圈。 “你看,我都这样了。你就别再给我添新的伤了行吗?” 银钩看着那一圈淤青,眼底沉郁一片。 “小姐,您放心。奴婢有法子惩治周氏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