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洛汐干净而迫切的眼神,战亦风抿唇沉思后问:“你真想知道?” “对。”洛汐答得干脆。 “是男孩。” 洛汐依旧仰着脸,月光在她脸上像是笼了一层纱,笑意渐渐在她眼底氤氲开,虽然浅浅的,却是极欣慰。 好歹,也算知道了孩子的性别。 这种喜悦,是一种说不出的释怀,困扰在心头多年的迷雾和阴霾,如同被风驱散了一角,又好像被明月照亮了一隅。 四年来,她在漆黑不见光的路上跌跌撞撞,这个回答之于她的意义,就像天空中忽然出现的北极星,让她看到了希望。 战亦风愣愣地看着洛汐,眼前的女人,美得像幅画,也像一首诗。 只是那笑容,在他眼里,是诡异的模样。 他不懂洛汐心中的挂念有多深,他更不能体会洛汐此刻的心情是有多么激动。 “小溪?”他蹙起眉,眼中有担心的神色。 洛汐怎么会看不出对方在为何担忧?大概是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吧? 呵呵。 她轻启朱唇,表达谢意:“谢谢风少相告。不如我请你进去喝两杯?” “小溪,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意吗?”战亦风见洛汐如此见外,不由得有些着急。 “承蒙风少不嫌弃,但是我……”洛汐说这,抬起手捋了下额前的长发。 钻戒的光辉夺目,战亦风不会看不到。 “你?结婚了?”他不敢相信,但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嗯,所以你还是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洛汐在战亦风放松时,动了动肩膀,脱离他的手掌。 战亦风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像是要保持距离般。 他的目光在洛汐脸上流连,最终问道:“他是谁?” “无可奉告。”洛汐微笑回答,之后吸了口冷气,说:“有些冷了,我先回去了。” 等她转身时,门口处已经空无一人,仿佛从未有人经过一般。 战亦风目送洛汐离去,倏然转身面向露台外侧,狠狠地在围栏上捶了下,指间的关节立刻肿起老高。 他懊悔地想,为什么总是晚了一步? * 洛汐回到包间,没见到叶蔓。 询问之后,她得知叶蔓临时有事走了。 她没有多想,就给叶蔓发了条消息,叶蔓秒回:“我要去赶下一个场子,朋友刚才电话邀请的。你不喜欢应酬,我就不带你了哈!” “好的,别喝太多。”洛汐嘱咐道。 等她联系完叶蔓,再环视一圈,才发现司君羡和段羽媛也不在了。 不知怎么,总有点别别扭扭的感觉,她索性甩甩头,加入江凌云的邀请,大家一起玩起游戏来。 玩心大发之后,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洛汐聪明,一点就通,上道很快,但奈何有猪队友作伴,酒倒是也没少喝。 等热闹结束,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 年轻人还有体力继续闹哄的,相约转战去了别处,而洛汐不想折腾,便和大家告了别,选择乘车回家。 “你有没有觉得洛总今晚不太对劲?”崔菲菲目送洛汐乘坐的出租车远去,小声问江凌云。 “没有啊,就是比平时开心了些啊,很久没见到她笑得这么真心了。”江凌云迷迷糊糊,一脸欣慰的表情。 “你看,这就是你不懂女人了。洛总这是借酒浇愁啊!表面上云淡风轻甚至很高兴,但心里却是寂寞失落的,不然怎么会一个人走?”崔菲菲煞有介事道。 “啊?”江凌云满眼的不解,觉得崔菲菲在胡说八道,摆摆手就要走。 这时,崔菲菲拽着他的胳膊,踮起脚附耳道:“我看到了,司总是和段秘书一起走的!刚才司总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和段秘书走了,再也没回来。之后洛总一个人回到包间,才开始和大家一起喝酒玩游戏的。” “你是说?”江凌云仿佛听出了玄机。 崔菲菲意味深长地点头,“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为什么是猪蹄子?”江凌云摸摸头,显然对本土文化了解还不够深。 “别问为什么!承认就对了!”崔菲菲白了他一眼。 “可我觉得司总不是那样的男人,是你想多了。”江凌云还是不打算动摇自己的CP立场。 “我想多了?司总和段秘书今晚喝了多少你不会不知道吧?两人就这么走了,洛总心里能好受吗?”崔菲菲不死心地盘问。 “……”江凌云被她带进沟里,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懊恼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们把洛总送回家就好了!哎呀!” “我哪有机会说?你一会儿给洛总打个电话,确认她安全到家不就得了?”崔菲菲支招。 “嗯,也行。”江凌云频频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那是当然了。”崔菲菲颇为得意。 这一会儿功夫,她和江凌云已经边说边走出一段距离,其他同事们都已经各自打上车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他两忙招手拦车,去追赶大部队。 * 洛汐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门上挂着一个精美的小纸袋。 她和司君羡的房门上各有一个。 她打开自己的,发现里面是一张小卡片和一个苹果。 原来是物业准备的平安夜礼物。 她笑了笑,忽然想起了自己准备的礼物还没送出去。 她猜测司君羡没有在家,不然不会还把物业送的礼物留在外面,所以就连门铃都没按。 她从包里拿出那只钢笔,挂在司君羡的门上,才进了家门。 头晕晕乎乎,地暖的屋子暖烘烘的,洛汐光脚在地板上走,轻飘飘地像在梦游。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不由自主地哼起小调,走进浴室,舒舒服服地跑了个澡。 险些在浴缸里睡着。 叫醒她的是悦耳的门铃声。 可这么晚了,会是谁? 洛汐顿时警惕起来,围上浴巾,脚在毛巾上胡乱擦了擦,就跑出来看监控。 原来是司君羡。 她松了口气,打开一条门缝,露出湿漉漉的小脑袋。 刚刚泡完澡的她皮肤光滑水嫩,两颊还是红扑扑的,酒意尚未消散。 司君羡单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挑着钢笔的礼品袋,眸光幽远,声音醇厚:“谢谢圣诞老人。” “哈哈,客气了司总。才回来啊?”洛汐客套两句,发梢的水在滴答着。 司君羡的喉结沉了沉,“嗯,方便聊两句吗?” 洛汐垂眸片刻,不好意思拒绝,便打开门,“进来吧,稍等我一下。” “谢谢。”司君羡一脚踏进门内,洛汐已经闪进了浴室。 房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气味,在洛汐的装扮下,比之原来更侧重于女人的审美习惯,整体风格不再那样硬朗。 多了些温馨的氛围。 司君羡刚才从电梯出来,本不想打扰洛汐的,可见到门上的礼物,忍不住按了门铃。 他自然是知道,这样冒昧的打扰不礼貌,而且门一开,很明显得能看出来,对方在洗澡。 可他还是提出了一个无礼的要求,极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 他勉强给自己找了个解释,今晚的确喝了不少,做事有失分寸。 司君羡坐在沙发上,拿起旁边的一个毛绒抱枕研究起来。 头上开了一朵花的玩偶,看起来又蠢又萌的,司君羡不自觉地对着玩偶露出笑容。 洛汐正好从浴室出来,包起了头发也换好了休闲装,一抬头就看到坐在沙发上那个笑容微傻的男人。 她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样打开话题,毕竟违和感太强。 倒是司君羡发现她出来了,若无其事地把玩偶放在一旁。 “我煮了花果茶,来一杯吗?”洛汐问。 “好。”司君羡眼底藏着笑意。 “嗯。我去端一下。”洛汐向厨房走去。 司君羡看她的步态,就知道她怕是也喝了不少酒。 所以后来是和战亦风在一起喝酒了吗?他不由自主地想。 他无意在露台外看到战亦风和洛汐的暧昧举动时,心中是有些生气的。 所以他才不告而别,直接和段羽媛离开了。 洛汐端着茶具走过来,弯腰将它们放在茶几上,并为司君羡倒好茶。 “要聊什么呀?”洛汐在坐下来,沙发向下陷了陷。 司君羡呷一口茶,果香味很清新。 “也没什么。”他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聊起。 也是,本就是头脑发热进来的。 但这表现在洛汐看来,就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念及司君羡给她的帮助,于是贴心地问:“是不是晚上在伯母那边遇到压力了?你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地帮你,成全你和阿南……” 说到这里时,她收住,想到司君羡今晚应该是和段羽媛一起走了。 她的脑子轰一下炸了似的,信息量实在太大,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洛汐,其实我不是……”司君羡忽然想解释一下。 洛汐觉得大脑现在的处理速度有点跟不上,于是打断道:“你先等一下,我重说。” 司君羡把后半句话咽下,又喝了口茶。 “其实我觉得你这么做是不妥当的。”洛汐终于找到一根头绪。 “怎么讲?”司君羡的目光在洛汐脸上游移,好奇她能说出什么。 “首先,你既然爱一个人,就要一心一意,最重要的是不能伤他的心。”洛汐一板一眼地分析,灵动的眸子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司君羡,像在等他肯定似的。 司君羡颔首,“对。” “那你就应该和肖南开诚布公地坦白,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可以单独和他说出实情。还有,你……”洛汐觉得有些话她不好说,但作为合作伙伴,不说清楚的话,她日后的履约过程也会很麻烦。 之前她觉得司君羡用情至深,虽然爱的是男人,但至少是个好的伴侣。可今晚他和段羽媛之间的暧昧,算怎么回事奥? 他在司夫人面前对段羽媛表现得毫无兴致,怎么今晚就变了人似的? 司君羡见她迟迟没有下文,放下茶杯道:“洛汐,你觉得我是渣男吗?” 洛汐心想,原来他自己也知道?! “我没说,就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合适。”洛汐没有明说,也不方便明说。 “那我应该怎么做?”司君羡问。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说到这儿,洛汐觉得自己管多了。 她甚至觉得司君羡有故意引她自我反省的嫌疑。 “洛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对我产生的这种看法。”司君羡正在措辞,可想来想去,却把他难住了。 主动告诉一个女人,自己不是G? 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而且是不是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算了,换个话题吧。 他双肘撑在膝盖,十指交叉轻握,望着洛汐,话锋一转道:“羽媛今晚提出了离职。” 洛汐正要倒茶的手停在空中。 “怎么会?”就段羽媛对司君羡死心塌地的劲儿,离职?洛汐根本无法相信。 “是的。今晚我们离开海皇之后,单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聊了聊。”司君羡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和洛汐交待的这么清楚。 “哦。”洛汐一下就明白,她刚才是真得想多了。 幸好没有再说些什么过分的话,好丢脸…… “她应该算是你的左膀右臂吧?突然离职,可以吗?”洛汐赶紧从工作的角度表达关心。 司君羡沉吟,“的确有点措手不及,但是没有人能永远把别人留在身边。” 这句话无名地勾起了洛汐心里伤感的因子。 “少一个得力助手,实在有点可惜。不过你们嘉誉人才济济,又是行业标杆,大把人才可以为你所用的。”洛汐安慰道。 “说得对。眼前不就有一个?”司君羡淡淡地笑。 洛汐马上意会,瞪大眼睛说:“不不不,我可是身负重任的,哪能跑路?” 她可不愿意去给人做助理。 “好吧。”司君羡摊开手,把洛汐新倒的茶喝掉,起身道:“好梦,我回去了。” “嗯,晚安。”洛汐站起来送人,一下就看到茶几上的钢笔,于是拿起来提醒:“礼物别忘记拿。” 司君羡正要接过,手机却响了。 “不好意思。”他说着,向窗边走了两步,接起电话。 洛汐垂着手等着。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司君羡声音发沉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 “在哪儿?”感觉语气越来越重。 “……” “我这就过去!” 司君羡转身,脸上的表情足够让洛汐明白事态紧急。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了句。 “肖南出事了!”司君羡倒是没有避讳她,或许也是实在急了,连隐瞒的心思都没有。 “需要帮忙吗?”洛汐和肖南不是很熟,但对他的印象很好,所以还是多问了一句。 司君羡停下匆忙的脚步,看了她一眼。 洛汐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管闲事招人讨厌了,便不再说话。 “不用了,谢谢。”司君羡说完,便开门走了。 洛汐手里还拿着礼品袋。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一向沉稳的司君羡都这么着急? 她想不出来,便不再去想,而是回到卧室换上睡衣,钻进被子里。 司君羡在的时候,她可是不好意思穿得这样私密。 * 第二天,洛汐来到办公室,便看到桌子上躺着一封请柬。 她打开,原来是江梦希的个展开幕式邀请函,就在今天下午。 看来她还真是有心,一直惦记着呢。 洛汐与江梦希的见面虽然有点尴尬,但也正是江梦希待人接物的方式,让洛汐觉得对方是有素质和教养的。 不过,至于要不要去,恐怕得问司君羡的意思。 她给司君羡发了条消息。 对方没有及时回复,她便把这事儿暂搁到一旁,开始办公。 没想到一打开邮件就是好消息。 总部那边声明对秋拍中洛汐涉嫌违规操作的调查结束,证实她在过程中遵守了公司条款和行业法规,为她洗清了嫌疑。 难怪席琳今早见到自己,连招呼都没打。 洛汐看着电脑,嘴角泛起笑意。 与此同时,座机响了,看号码是国际长途。 这一次,来电话的是UAC的执行总裁托尼。 “洛汐,你的调查终于结束了,我也可以不用避嫌地给你打个电话。一切都还顺利吗?” “都很好,请您放心。”洛汐回答道。 “嗯,我知道席琳回给你带去不少麻烦,但是有时候,我也无能为力。希望你能理解。”托尼说话很客气。 “我明白。你不需要为我担心,这边的事情我可以应付。”洛汐稳重地说。 “嘉誉的老板司君羡是我的老朋友,他有没有对你特别关照?”托尼忽然问。 洛汐一愣,心想这家伙怎么不早说?难怪司君羡这么热情地为他们提供帮助了! “有。”她还能怎么回答? “嗯,那你先替我对他表达一下谢意,等我过去再亲自表示。”托尼似乎很满意。 “好的。”洛汐只好答应下来。 通话结束后,洛汐看了眼手机,司君羡依旧没回复。 直到午饭后,才收到对方的消息。 “去吧,昨晚说好的。” 洛汐当即就明白,后半句的意思是,应该司君羡和江梦希昨晚在司母家吃饭时说好的。 “嗯。”洛汐没有多问。 现在的她处境有点尴尬。 下午两点,司君羡主动来接她。 洛汐一上车,就看到司君羡的右手上缠着绷带。 “你的手怎么了?”她回忆了一下昨晚见司君羡的画面,喝茶的时候,他的手还是好好的。 现在看起来,伤得似乎还不轻,隐约可以透过白色纱布见到血渍。 “受了点小伤。”司君羡说得很淡然。 洛汐大概猜到,可能是因为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