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澜手里的对讲机有效范围是3――5公里,却连续三日没有收到王毅和秦奇的消息,她心里是有些急的,不过急也没有办法,如今世界就是这种情况。 滞留下来的三日内,甘澜和宁予帮助智障五人组重新处理了这栋楼。 两人配合着将从下面搜出的几台发电机抬到楼上,接通了电暖气和照明电源,许久没有见过电光的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发电机嗡嗡作响,屋子里的温度渐渐升高。 然后是楼层消毒、饮水过滤、灭鼠,好歹将这栋楼暂时清理了出来。 楼下的两位人士也被妥善安置到了舒服的商铺里,顺便可以帮忙照顾孩子与病号。 甘澜穿着橡胶鞋,用宁予改装的加长型电棍在地面上戳戳点点,电棍过处老鼠的吱吱声通通跑远,只这样反复两天,每天三次,顶楼几层的老鼠数量就下降到了晚上不会吵闹的数量。 在他们的雷霆手段下,每天都有老鼠跑出楼宇,甘澜问宁予:“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存活半个月,智障们都没有生病,难道是病菌嫌弃他们的大脑不够吃吗?” 宁予叹息:“人家有名字的,不准当着他们的面说那两个字。” 甘澜满不在乎,于是报应早早地到来了。 第五天早上,她毫无意外的病倒了,倒不是什么重病,只是夜里房间电暖气的电线被老鼠咬断了,于是她当夜被生生冻出了流感。 宁予拜托五人组找了药回来,盯着甘澜吞下一把药片和口服液。 甘澜腹诽,宁予一定是从众多选项里挑了最苦最难吃的药喂她。她裹着羽绒被倚靠在插了电热毯的床上,将水杯递还给宁予,却被他推了回来:“再喝一点热水。” 甘澜听话,然后向前伸手:“糖,我看见了。” 宁予笑了下,拿出藏在口袋里的糖,问:“够吃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我没有在问你。”宁予慢条斯理说:“我是问病菌,你的大脑是不是够它们吃?” “绝交吧!” 这几日,五人组依旧住在楼上,孩子与病号被委托给同倒数第二层两个人照顾,甘澜和宁予则整理出倒数第三层两间商铺住下。 今日甘澜发烧,宁予就不肯再回自己的房间了,他委托五人组巡夜,当众宣布今晚什么都不干,就认真照顾甘澜! 甘澜从理论到实践都赶不走他,最后只能认命。 她八点睡下时,宁予坐在她床头的椅子上看书。 她九点睁开眼睛,宁予坐在她床边倚着墙用电脑看电影。 她十点睁开眼睛,宁予侧躺在稍远的位置戴着耳机听歌。 她十一点睁开眼睛,宁予躺在她身旁玩魔方。 他到底为今晚准备了多少玩具! 甘澜在高烧的影响下昏昏沉沉,没有察觉到他距离自己其实只有十公分了。 午夜十二点,甘澜睁开眼睛,看见宁予的脸特写在眼前,眼睛像清澈的湖。 宁予的耳垂和鼻尖有一点红,他说:“这里好冷。” 甘澜看见他面带寒色,的确是不奈寒夜的样子,便混沌地掀开被子捉住他的手:“盖上被子嘛。” 宁予立刻毫不客气地挤进了她的被子里。 他和衣而卧,跟穿着珊瑚绒睡衣的甘澜挤在一起,很自觉地没有动手动脚,习惯知足常乐的他已经完全达到了今晚的预定目标,再进一步就容易破坏自己温和的人设了。 不枉费他刚才揉红了鼻尖和耳朵。 只是第二天早上,甘澜睁开眼睛,看见几乎与自己贴着额头的宁予,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对他做了什么? 天啊!谁来告诉我要不要对他负责? 分分钟过了七十多场内心戏后,甘澜想偷偷爬起来,这么一动,她确认了自己的手正紧紧握着宁予的拇指。 光滑细腻,温暖有力,手感棒极了呀! 宁予被她摩挲着醒来,便抽出手蹭了蹭她的下巴,迷糊着说:“再睡一会。” 他说完又闭上了眼睛,甘澜肝颤地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挪走,努力在大脑里搜索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烧下进行这般复杂的思考,就像在一台内存4g却有3.9g跑着蠕虫病毒的电脑上开顶级特效玩LoL。大脑蓝屏了好几次,她才隐约想起貌似是自己诚邀人家躺到自己床上的。 所以说我到底要不要对他负责啊! 甘澜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滚下床,捡起椅子上的衣服蹲在床边后面一件件穿上。 她换完了衣服,跟半夜偷粮结果掀翻整个储物柜的大金毛一样从床边露出半个脑袋。 “宁予?” 其实宁予醒来就没有睡,眯着眼睛只是不想吵她。 宁予掀开被子坐起来,指了指床:“回到床上去,温度计在床头,自己测一遍体温。” 看到宁予身上的衣服还很完整,毛衣和牛仔裤都好好穿着,扣子一颗也没有开,甘澜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妈呀吓死老子了! 宁予看着她做贼心虚的样子,便用十分清澈的眼神问:“你怎么了?” 甘澜也发觉自己这个pose不甚雅观,跟偷腥被抓一样,便故作无事地坐回到了床上。 “晨练……我想运动运动……” 什么运动?宁予合唇微笑,暗暗舔了下牙齿,表情却很正经:“别乱动,好好躺着。” 甘澜乖乖躺回床上,避免不了触及到他栖身一夜的另外半边床,上面依旧残留着他的体温。 于是她把头蒙进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将体温计从床头扒拉进被子里,心想这个烧早上是退不下去了。 这一早上,宁予的心情都非常美妙。 “阿姨。”安安从楼上扑下来,抱着宁予的腿打了个哈欠。 “早啊。” 宁予单手抱起安安登上了二楼。 他将一箱矿泉水拧开倒进铁锅里,拿去楼上的厨房加热烧开――这是他们今天的饮用水。然后又换了另一口锅煮沸楼顶水箱运下来的水,再倒进经过高温烘烤的自制净水器里,这是他们的生活用水。 宁予洗漱完,端水来给甘澜洗漱。 他瞧着甘澜的头发散在衣服上,便说:“把头发扎起来吧。” 甘澜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半月下来已经长到腰了:“我一直想剪短来着,这时候梳和洗都不方便,还容易脏。” 现在的确是没有养头发的条件了,多一点累赘就多一点危险。宁予闻言没有回应,出门就找了剪子来。 甘澜见他一副行动力满满的样子,便拢着被子缩到床边:“你想干嘛?” “你不是要剪头发吗?” 甘澜惊讶:“不是,我不是说现在――” “择日不如撞日。”宁予说:“这一刻起,请叫我ChiefdesignerJack?Su,需要办卡么小姐?” 剪头发是她早做好的打算,既然宁予坚持,就交给他好了,反正甘澜觉得自己对着镜子剪效果不会比斑秃好多少。 甘澜的头发很厚,拢在手里,一剪刀下去都剪不断。宁予费力地将这一束头发剪下来,发现左边比右边短上一点,于是咔嚓咔嚓在右边又剪了一刀。 讲道理,宁予开始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毕竟是常年跑实验室的人,什么精细操作没有做过?元件厚度五分之一毫米的误差,不用仪器测量,他可以凭手感摸出来。那么剪头发这件事,不说设计感――虽然他的确在心里设计了――单单是剪整齐这件事,他自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是头发不这么认为。 它非常滑,有弹性,偏一下头或者动一动脖子,都不是原来的它了。 所以宁予重复了第九次:这边短了剪那边之后,手底下就有点没着落了。 甘澜看着剪子一厘米一厘米地升上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要成为宁予Chiefdesigner职业生涯的第一个牺牲品了!她还对宁予心存幻想! “是不是……太短了?” 宁予面不改色心不跳:“短点好打理。” 宁予心里慌,手上可一点没颤,稳稳地将剪刀推上了甘澜的头顶。 甘澜忽然间头皮一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可能交代在宁予手里了。 “给我找一面镜子。” 宁予不回答,并开始思考是不是该去楼下找个理发推子,女孩子剃板寸也很帅的是吧?管他呢!反正他说服自己板寸很帅就可以了! 从他的沉默中揣摩到了危险的甘澜突然握住宁予的手腕,借着他腕上的手表蒙面看了眼自己的形象。 甘澜倒吸一口冷气,被这个神似斑秃却比斑秃更丑一筹的发型惊呆了,有一种想把脑袋摘下来丢进马桶按下冲水剪的冲动。 她翻着眼珠枕在宁予的手臂上:“你、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为什么趁我病,要我命,竟、竟下此毒手?你倘若还是英雄,便一刀了结了我,休要、休要再折辱于我。” 宁予反复查看着她犬牙参差的发型,昧着良心说:“其实还可以吧。” 甘澜维持着白眼的造型,颤巍巍捉住他的手:“你看着我的尸体发誓,这叫还可以吗?” “是有一点不整齐,再修修就好了。”他说完咔嚓咔嚓剪子,看样子还想继续剪。 甘澜立马鬼嚎一声,对着玻璃门外正要下楼搜集物资的五人组喊道:“救命啊,这个人是谁?我不认识他!这里有一个吃头发的妖怪!” 五人组皱着眉,相互看了看,讨论着高烧和思维混乱的因果关系走掉了。 甘澜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抱着必死的决心告诉宁予:“你还有最后三厘米的机会,给我剪整齐,如果我下半辈子砸在这个发型上,你就只能娶我了账了。” 哟!恭喜你!小橄榄,既然如此就和你的头发告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