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埠镇农具修造社木器厂。 “周耀天,你干活能不能用点力气,甩膀子干!” 明明大冬天的,周耀天干的是挥汗如雨的。 孙玉保在这些日子里经常这样时不时上来就给二狗子找茬。 自从那日他为张高兴出头,跟他硬刚之后。 这小鞋,这有的没的挨批,周耀天不知道挨了多少,在修造社木器厂的日子开始不好过。 成天都是一肚子火气。 “周耀天,夜晚你用煤油灯开书,你一个工人看什么狗娘屁的书,别把宿舍给点咯,我看你怎么担责得起!” …… 二狗子真是窝火,有时候气得真想堵住孙主任给他打一顿。 不过他知道这事情就只能心里想想而已,除非自己也像张高兴那样,别想在这木器厂当工人了。 自己在这受气,他要找麻秆吐吐口水,都是给他小子出头的。 那小子在镇上他碰面过了,现在是油光满面的,过得很滋润的,他想跟跟他聚,麻秆好像也有事情要对他说。 张高兴租房的屋子里。 二狗子来了。 “好地方啊真暖和,比宿舍那漏风的瓦房强太多了!” 随后,他在屋里上前去抚摸张高兴的那些课本。 “麻秆,没想到你过上了我想要过上的生活,看看书,住宽敞又暖和的大瓦房,想干啥就干啥,想吃啥就吃啥。” “你也可以的。” 张高兴将饭菜摆好。 昨天卖茶叶蛋的时候,碰见二狗子,自己让这小子周末一定要过来,张高兴准备给他好好开荤开荤了,当然还有要说些事情。 二狗子将摆好桌椅板凳。 “麻秆,你这日子过得真是滋润了,我那里可以像你这么滋润,我那里可以哦!” 张高兴只是笑笑,接下来他要跟他慢慢说道说道,让他小子跟着自己混,别就看着木器厂里的工资要死不活的。 而且这周天张高兴正无聊,因为赵高红去县城里她爸爸那里去了,所以张高兴约了周耀天来好好聊一聊,1976年来了啊,前世二狗子就是这一年脑袋开瓢的,张高兴想从木器厂将这小子给挖出来! 挖出来也就不会有那被树开瓢的事情了。 让二狗坐下后。 “我们整两盅。”张高兴拿出了藏在身后酒摆了摆说道。 前世他肝脏不好,不能饮酒,这辈子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包袱,能畅快地喝上一两盅了。 这种幸福是前世他根本无法感受的,没办法,喝酒就是要他命,他也就只好跟酒精绝缘了。 餐馆里看人家砸嘴咪着酒,好羡慕,可羡慕不来,身体要紧,狗命要紧。 “好家伙,你那里弄来的酒,那里的酒票。”周耀天舔了舔舌头,吃不到的年代,酒可是真奢侈品!除了钱,酒票绝对是最紧张的。 “遇到了一个倒票的二道贩子,从他手里搞到的酒票。” 二狗子要比周耀天大上一些,初中他也是读完了,还上了高一,不过后来也没读了,不是他不爱读书,而是他看到了家里的饥饿,泪水和疾病,他作为一个男人,看着家里整天都吃不饱,他那里还能诗情画意地读书,他念完了高三又能怎样,还是得回到原来的地方,因为是推荐上大学,他没有任何背景,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根本上不了大学的,他选择为一家人的吃食和生存条件而战,在农具修造设木器厂干活。 “二狗子,我发现你经常看的那些书市面上很少,你那些书哪里来的?” “是一个女生寄给我的。” “女的?” 张高兴露出坏笑。 “嘿嘿,谁啊,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说过。” “没有什么要说的,你又不喜欢看书……不对,你最近怎么也看上书了?”他转过话题问道张高兴。 这下子跟自己玩转移话题哩。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张高兴道。 “好吧,那个女生是知青下乡到我们村,后来她回到了大城市,我虽然不上学了,但是她依旧写信鼓励我不要放弃看书,会给我寄各种她看过的书,还有最新的《参考消息》,所以我知道一些很前沿的时事之类的。” “她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又是给你寄书,又是给你写信的?” “嗨,她说不想过几年再见我的时候,我变成一个满嘴都说吃,肩膀上搭着个黑漆的毛巾,为一点柴火或一颗鸡蛋和邻居打得头破血流,牙也不刷,书都扯了放茅坑擦……” 二狗子一身的气质,确实不同于的一般的工人农民,他身上这些年还有书生气质,文质彬彬,虽然一惹毛了,遇到上次张高兴那样的事情,他还会露出秉性,但是寻常,他都表现得带着儒雅气。 这方面张高兴就糙得多,书,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当然,前提得是好书,能让人深受启发的那种书,如果是养猪的书,那看了,他思想上的气质并不会改变。 “她那么不希望你变成粗鲁的人,这么说她喜欢你。”张高兴一副高人的模样分析道。 “你别瞎猜,人家可没那么说过!” 二狗子脸有些红着说道,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在我面前还装啥啊,这死狗子。 张高兴再一笑。 然后又是顺势灌了几盅二狗子。 然后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二狗子,想不想追人家。” “想啊,怎么不想。” “咳咳。” 二狗子感觉这话怎么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这虽然是他心里所想,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他从来都不奢望。 酒冲脑门了。 于是再伤感地补充着道“想,又怎么样,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人家现在是大学生哩,而且是城里人,我一个小镇上的工人,我那有资格想人家那样的白天鹅呀!” 二狗子一副对未来心如死灰的样子。 张高兴心里想着“呵,这二狗子啊不愧是自己的哥们,这跟自己的问题也是撞到一块了。原来果然对方不简单,难怪上辈子他俩能那样好,看来都是同病相怜,难兄难弟,抱在一起可以一起哭啊……在标志性的年华里,都有一种很现实的摧残,得不到初恋” “怎么不可能,二狗子木器厂的活不干了,那孙玉保的小鞋穿它做什,别继续受那窝囊气,跟我一起出来挖金子发财,城里的大学生怎么了,当我们扬名了天下,大学生才配得上我们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