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唤醒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青年,他连忙收回视线,耳垂通红。 “不、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心知自己一直盯着人家脸看的行径有些失礼,青年脸蛋也渐渐红起来。 他抓抓头发,小卷毛被他骚扰得翘起来,像是在抗议他的粗鲁。 执绋盯着那撮卷毛瞧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这样的表现,看来是真能看见她,执绋琢磨着他该不会有什么特殊血脉? 不过这年头早就没有什么神仙了,难不成是地底下某个老头子的转世? ……咳咳,收回策马奔腾的思绪。 执绋的表情十分正经,一点瞧不出她刚才神游天外。 青年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铅笔,难得有些紧张:“我叫明、明濯。” “明明濯?濯清涟而不妖的濯吗?” 执绋挑眉。 “是……不是……呃……” 青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舌头打结了似的。 他被自己这差劲的表现臊得脸更红,连脖子上都渐渐染上红晕。 脑袋上翘起来的卷毛随着主人的动作颤悠悠,充分表现出青年内心纠结的情绪。 执绋没想为难他,见他这可爱稚嫩的表现不由有些心软,接话道:“不是明明濯,是明濯,濯清涟而不妖的濯,对不对?” “嗯。” 青年不住点头,大而圆的眼睛里站着两个执绋。 专注又认真。 濯,洒也。 今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一待人,轨度其信,可明征也。 明光濯濯,天之炽者。 “是个好名字。” 执绋笑,真是个光明又干净的名字呢。 “谢、谢谢夸奖。” 明濯忍不住又摩挲起铅笔,另只一手也闲不住,再次往头上抓了一把。 翘起来的卷毛非但没伏下去,反而又挺立几分。 脸上绷不住露出羞涩又开心的笑容,带着一股纯粹的欣悦。 也是个光明又干净的孩子呢。 执绋心里这般想。 被青年毫无阴霾的笑容感染,她的唇角也微微勾起:“不用谢。”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青年轻轻问道。 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执绋瞧。 哦,根本没法拒绝。 执绋犹豫一瞬,道:“你可以叫我阿芙,小池南畔木芙蓉的芙。” 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着意红。 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 她的一生,可不就任东风吹拂,飘零人间吗! 执绋眼中划过一丝轻嘲。 “是‘是叶葳蕤霜照夜,此花烂漫火烧秋’的木芙蓉吗?” 青年说道,清和的声音像一缕阳光,所有难过的情绪都被赶走。 执绋微怔,抬眼对上青年认真的眼睛。 这双眼睛清澈明亮,也蕴含着珍贵的宝藏,只露出一点点,就能照拂世人。 每一个受惠者都能从中感受到前进的力量。 “是啊。” 执绋微笑,眉眼霎时生动起来。 “是这个木芙蓉呢。” 是傲然于世,芳华绝代的木芙蓉,是灼灼妍姿,热烈到烧穿世界的木芙蓉。 才不是无根浮萍一样的木芙蓉呢。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青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阿芙。” 阿芙。 这个名字啊,很久、很久没有人唤了。 久到执绋再次听见时,竟然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好像那些惨绝人寰痛彻心扉的经历都只是梦一场,她依旧是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阿芙。 而不是,徘徊来去的恶鬼执绋。 “嗯,”执绋低低应他一声,望着青年的眼眸,声音难得温和,“也谢谢你的夸奖。” 执绋往前朝他靠近一步,青年虽然瞧着年纪小,身高却不低,执绋在女生中算是比较高的,却依旧比他矮近一个头。 她抬起手,在青年的肩膀处拍了拍,动作很轻,如同羽毛拂过。 “很高兴认识你明濯,这是我给你的祝福,期待下次再见。” 说着执绋朝青年展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消失不见。 我们,还会见面的。 明濯来不及做出反应,表情怔愣:“诶,阿——” “喂,堵门口做什么,你是要进去还是要出来?” 背后响起中年女性的声音,明濯连忙往边上让了几步,叫后面的人好走路。 他往四周仔细瞧过去,朱先生依旧背朝大门站在最前方,前来吊唁的人不论交情深浅都露出伤感索然的神情。 像一场沉穆的话剧。 外面的阳光璀璨,适才发生的一切,似梦一般。 大梦初醒,唯内心轻微的悸动诉说着真实。 ……………… 执绋先去了一趟陈熹那里,将整理好的资料什么的卸下,连进展都不曾过问,就直接回到客栈。 凡间事自有活人忙活,她懒得很,不愿事事操劳。 回到客栈,云不禄正好在算账,瞧见执绋他放下笔:“薛小姐。” 执绋将木簪拔下来抛给他:“这家伙你处理一下,别叫他跑了。” “好的。” 云不禄没有贸然去接,木簪有灵性,自己会在该停下的时候停下。 没有如愿见到云不禄慌里慌张的样子,执绋有点遗憾。 不过她今天心情好,这点遗憾可以忽略不计。 “他怨气比较重,很有可能会闹起来,你直接镇压就行,别给他留面儿。” 执绋提点一句,又变出一根绳子将头发随意一捆,格外不拘一格。 “好的薛小姐,对了,挽歌说有事找您,要您回来之后去她那儿一趟。” 云不禄道。 他哪不知道执绋打的主意,好歹相处几百年,对执绋的性格说不上全知也自认了解个六七分。 她看着冷冷淡淡,其实恶趣味十足。 有事没事就悄咪咪坑一下其他鬼,面上事不关己,心里指不定乐开花呢。 云不禄最开始那几年不了解,被执绋暗暗坑了好几回,这才长教训的。 有些鬼,面上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背地里就喜欢恶作剧。 “哦,行,我知道了,你忙着吧。” 执绋收回往自己房间去的脚,硬生生转道往薛挽歌的安魂室走去。 边走边思考薛挽歌这丫头找自己什么事。 最近的客人…… 应该没有特别会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