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应了一声“好的”,目光又回到了照片上。 站在一旁的丁姨觉得有些好奇,“这照片有什么问题吗,小姐一直盯着。” 哦,春芽回过神,“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俊男美女的,看着颇为养眼。” 丁姨笑了笑,“是啊,当年大小姐和齐少爷是很般配的一对,两人都生得俊俏,又情投意合,谁见了不说好呀,偏偏老爷不同意他们交往,还把大小姐许给了江远的少爷江卫国,大小姐还因此绝食了好几天呢。” 说着,就指着窗外枝繁叶茂的大树说,“你看,这榆树原本长得比现在还要好,就因为齐少爷夜里爬树见小姐,老爷第二天就让人把树枝全砍了。” 完了叹气,幽幽说道,“多好的一对呀,只可惜命运不公,终是没成眷属……” 春芽心道,成了就没她了。 翻了一下,有齐腾在的,就这一张。 她还想确认一下,倘若从别的角度看,齐腾和江晓离这两个人,还有没有哪里相似。 因为之前看的齐腾,并没有给她这种错觉。 可能吗? 这两人有血缘关系? 还是说,她只是受了杨云朗胡说的影响,魔怔了…… “还有齐少爷的其他照片吗?”春芽问丁姨。 “有的。”丁姨赶紧道,“不过应该在小姐的保险柜里,钥匙在先生那,你一会儿管他要吧。” “好的。”春芽说完,就请丁姨带路,到了杨国楠的书房。 …… 看她进来,杨国楠放下手里的书本,冲她笑,“先坐吧。” 春芽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来。 就看杨国楠拿着一只金丝楠木做的匣子走过来。 那匣子特别精致,长约40公分,宽30公分,雕花生动又细致,不像是现代的工艺。 果然,杨国楠说,“这是明朝洪武年间的匣子,你外婆家的祖传宝贝,传女不传男,现在归你了。” 洪武年间,那是朱元璋时期了,真厉害。 看来外婆家也很有底蕴啊。 春芽问,“里头装的什么?” 杨国楠含笑道,“打开看看。” 春芽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是房产证,遂抬头看杨国楠,“这……” 杨国楠笑道,“你的嫁妆。” 嫁妆? 春芽愣住。 杨国楠道,“房子、铺面、写字楼,还有证券股票,以及百洋的股权书,另外,” 他顿了一下,“你妈妈保险柜钥匙,里头是她珍藏的东西,具体有什么,你自己去看罢。” 春芽把东西拿出来,大致数了一下,光铺面就有二十来间,还多是核心地段。 拥有这些,不就是亿万富婆了。 这财富来得有些太突然,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拒绝吧,可她的确是杨家血脉,接受这些无可厚非,可是接受,又总觉得受之有愧。 “怎么,是觉得少了吗?”杨国楠笑了笑,“回头让杨云朗再匀些给你。” “不、不!”春芽急忙摆手,“太多了。” 多到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相信舅舅,这世上没有人会嫌钱多,你可以选择挥霍享受,也可以选择用它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这全在你一念之间。” 杨国楠说完,就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严肃地说道,“你现在有了身孕,工作上的事就先放一放,或者交给你大哥来做,在家把身体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春芽一下看着他,脸上浮起红晕。 未婚先孕,这说出去多难听啊,为什么杨国楠都不在意呢,口气还那么坦然。 “咱杨家历来人丁稀薄,能添丁是好事,你不用太在意外界的看法。至于对象,你还年轻,也不必着急,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春芽倒是没想到,这位看着传统正派的舅舅,原来如此开明。 他接着说,“江家人多,关系复杂,我不想你去那受罪。所以,我有个小小的建议。” 他停下来,目光如炬。 春芽迎着他的目光,等他说下去。 “邵建平,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杨国楠眼里的赞赏,无法掩藏。 “舅舅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的眼光不会差到哪去。我说的不错,是全方位的。” “在他这个年纪做到这个位置的,放眼全国没几个,实乃栋梁。我时常在想,他一定不是个农村小子那么简单,他的成长途径,更像是早就设定好的,单凭实力和运气有点说不过去。” 杨国楠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他是我遇到的年轻人中,最有定力的一个。正念坚固,心静如水,不随物流,不为境转,光明磊落,坦荡大气,仕]途很稳,不会轻易被人干掉。情感上,他很忠诚,待你一心一意。” “他出过轨。” 春芽点出来。 杨国楠笑笑,“你要明白,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和普通男人不一样,所以,你也不必拿衡量普通人的标准去衡量他,看人,是看他的心。” 见她面无表情,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他能给你安稳、庇护以及地位,这是别人给不了的。” 春芽看着杨国楠,陷入沉思。 对他来说,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可能“地位”两个字的分量才是关键。 所以,他是想从邵建平那得到更多么,“舅舅,你是要我跟他复婚吗?” “不,只是建议,选择权还在你手上。” 杨国楠看着她,“综合来看,邵建平是你最好的选择。” 春芽静静想了一会儿,突然问,“舅舅,杨家和齐家有什么过节呀?” 杨国楠一顿,不太明白她为何会问起这个来。 春芽留意着他的情绪,似乎的确是藏了什么。 她说,“刚在妈妈的房间里,看到了她和齐腾的合照,明明是很般配的一对,我不明白外公为什么不同意他俩在一块,难道杨家和齐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杨国楠一时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才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是简单的恩怨,牵扯到当时的整个局面。” “什么样的局面?”春芽问。 她只想知道,杨家到底有没有做过伤害齐家的事。 如果有做过,是不是要准备好迎接某人的报复呢,别搞得最后,像蓝地集团一样狼狈不堪。 见她执意要了解,杨国楠叹了口气,把当年发生的事简单捋了一遍。 无非就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而其中的“百姓”,也包括当时的土豪。 是的,在神仙面前,土豪和百姓是没有差别的。 历代以来,朝廷党争、门阀厮杀是极其残酷的,商人只能夹缝中求生存。 当时的杨家虽说足够低调,也没能逃过这命运,惯行投机主义,帮着得势的一方去打压另一方。 最后眼睁睁看齐家倾塌,再踩上几脚,万幸的是,没参与之后的“斩草除根”行动。 而当时参与得最狠的,便是蓝地集团,所以才有了之后的爆发式发展,一下从外围逆势到了顶级圈层,但辉煌短暂,最后结果也就那样。 “这么看来,齐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吧?”春芽问。 “大约是吧,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杨国楠感慨的说道,“哪怕还有人,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那一群,江山早已改朝换代。” 春芽没有说话,何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她终于有些明白了。 也终于真正理解邵建平的处境。 天心难测,世情如霜,人心怜羊,狼心独怆。 谁能理解那种凄凉和寂寞呢,他只有一个人,却要背负家族的命运,去把家族失去的拿回来。 这样的人,她怎么能要求他只把心全放在她一个人身上呢。 他就是齐家的那一抹星星之火,孤独的等待春风,总有一天,要以燎原之势拿回一切。 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皮皮读书网 他真的不是不信任她,他只是选择独自去背负所有,而在她面前,他只想做那个给予她简单守护的男人、丈夫而已。 也许,是她的心胸太小了吧…… “春芽,你怎么哭了?” 见侄女儿突然哭起来,杨国楠赶紧递了纸给她。 这养姑娘和养小子还真不一样,姑娘说哭就哭,搞得他一个年过半百的大男人还有些无措起来。 春芽自然不可能说实话,擦擦眼睛,“我就是替妈妈难过而已,这辈子因为别人的事,没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太遗憾了。” “傻孩子!”杨国楠笑了一声,“若是没有这些阴差阳错,就没有你了。” 说着叹息了一下,“你爸爸齐鸣,也是很好的人,只是年少轻狂,爱错了人而已。” 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她的肩,“别伤心了,注意护好肚子里的孩子,把东西收好,早点回房休息吧。” 春芽点了点头,细致地把匣子锁好,抱着走了出去。 …… 春芽的房间在杨云朗的隔壁,阳台很大,下头是游泳池和花园,环境非常清幽,打开门就是各种草木的香气,仿佛睡在森林里。 她的东西,杨云朗已经叫人帮她从山临境拿过来了,做衣服用到的工具也全放到了专门的工作间里,她没有任何操心的地方。 房门没关,杨云朗直接走了进来,“怎么样,咱家环境还不错吧?这小羊皮沙发是哥哥我亲自挑的,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就让他们换。” 春芽正站在阳台上吹夜风,听到这话,就转过身来看着他,“换什么,这么棒的沙发,”瞟了眼米白色的双人沙发,“有钱真好。” 杨云朗哈哈一笑,“你个小财迷,说,我爸给你准备了多少嫁妆?” 春芽道,“没数过,太多了。” 杨云朗道,“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给再多也弥补不了的,你就可劲花吧。” 谁知春芽反驳,“谁说我吃苦头了,我小时候可快乐了,是你们这种富家少爷感受不到的那种快乐!” 说着对他招手,“你过来。” 杨云朗走过去,春芽指着楼下花坛里的一簇绿植,“你说说,这东西叫什么?” 杨云朗瞅了一眼,摇了摇头。 春芽傲娇的说,“这叫车前草,多长在河滩、沟边、田间、路旁,可以入药,我小时候得了腮腺炎,我爸爸就用这个给我熬汤,喝了就好了,小孩子尿床也可以用这个。” 说完又指着另一株植物,“这个又是什么,知道吗?” 杨云朗又摇头。 春芽笑了一声,“野茼蒿,我们村口的核桃树下特别多,采下来,用猪油蒜片清炒就很香,清热解毒,又能健脾,特别适合夏天吃。” 想到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家家户户都要让孩子去采野茼蒿,她都不用动手,都是邵建平挖好了,把她的篮子先满上,他再挖自己的。 那种快乐,多少钱也不可能买得到…… 春芽跟杨云朗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他们与自然为伴,虽然得到的信息资讯不及城里娃,但要说快乐,说幸福指数,还不定谁比谁强呢,根本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这么说,你跟邵建平还是青梅竹马了?” 杨云朗手肘撑在护栏上,托着一边脸看着她。 似乎有点羡慕。 他呢,他的青梅是谁? 貌似,没有。 他小时候压根就不跟女的玩,嫌她们动不动就哭,没劲的很。 所以他都跟江晓离他们玩,是交了女朋友,才知道女人的好…… 但不是恋爱那种好。 这么一想,他也想尝试下恋爱的感觉了…… 春芽点了下头。 他又问,“他是你第一个男人吗?” 春芽顿了一下,脸有点烫,还是点了下头。 杨云朗说,“你们女人不是对自己第一个男人都无法忘怀么。” 春芽,“谁告诉你的?” 杨云朗,“我是很多个女人的第一个男人,不需要有人告诉我。” 春芽,“……” 无法交流。 杨云朗,“别瞧不起我们这样的人,是那些‘好男人’比不了的。” 春芽,“是,比渣你们赢。” 杨云朗,“……” 春芽叹口气,抬头,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为什么坏男人会比好男人更让人喜欢呢?” 杨云朗,“你说江晓离啊,他的确是个坏男人,焉儿坏。” 春芽没说话,又叹了口气。 杨云朗,“其实吧,我觉得你还是有点喜欢你前夫的。” 春芽,“为什么这么说。” 杨云朗,“你刚才提起他来,眼里全是光芒,就算你说不爱,但也绝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春芽,“那不是爱。” “不是爱是什么?” “是留恋,对那段时光的留恋。” “这么说,你还真掉江晓离的坑里爬不出来了?”杨云朗故作深沉的思考了一下,“要不你学你妈,跟江晓离私奔算了,钱不够,哥哥给。” 春芽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我困了,想睡了。” “不至于吧,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要赶我走……”被无情驱赶的杨云朗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明天不是要陪娘娘腔去机场吗,还假扮他女朋友,可真有他的!让司机送你去吧。” “你呢?”他这么闲,她还以为他要亲自送她呢。 “我起不来。”杨云朗看看表,“十点了,我的精彩才刚开始。” 好吧,懂了,这是又要出去浪了。 杨家历代自律,怎么就生出杨云朗这么个花天酒地的货来,难道是基因突变…… …… 翌日,春芽起了个大早,和杨国楠、杨云简一起用了早餐。 饭后,爷俩相继上班去了。 春芽接到贾斯汀的电话,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她就是这样的人,答应了别人的事就特别上心,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看她穿一身洋气的淑女装出来,贾斯汀还挺惊讶,“你这是走复古风啊,衣服哪儿找的,好靓啊!” 春芽道,“你不是说你奶奶喜欢女孩子穿洋装么。” 贾斯汀点头,“对,她一定特别喜欢。” 春芽道,“这是我妈妈做的,想不到几十年了,还跟新的一样。” 贾斯汀摸了摸裙摆,“这丝绸不错啊,陶氏出品的吧,的确名不虚传,染色工艺也是没谁了,几十年了还光亮如新,别说,老的东西就是好!” 春芽道,“那可不,传统工艺是很强大的,只可惜不少已经失传了。” 贾斯汀,“没关系,你现在是有钱人了,搞个研发室自己弄呗,把那些老工艺都找回来,我跟你说,真要弄好了,你一家独大,别说国内,指不定那些高高在上的蓝血品牌都要跪舔你。前提看你舍不舍得砸钱了。” 春芽想了想,“你这提议倒是不错,我考虑考虑。” 说完问他,“他们几点到呀?” 贾斯汀瞥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吧,正好我们一起吃午饭。” “好的。”春芽笑着。 …… 到了机场,那叫一个人山人海,今天不知又是哪位明星来,围观的粉丝还真不少,春芽跟贾斯汀直接被挤在了角落。 春芽无聊的很,就拿出随身带的耳机听歌,虽然她听不懂那些高大上的交响乐,可杨云朗给她准备的全是那些,说是培养艺术细胞,得从胎儿抓起。 不过听了一会儿,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音乐的魅力,尤其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淡超逸,又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素净空灵,也不乏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明快豪放……真是好听,一听就沉醉。 以至于贾斯汀叫她好几声,甚至掐了她手臂一把,她才回过神来,“你干嘛掐我?” 贾斯汀指着那边,“你看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