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男心累，搁下筷子去捞说话气人的闺女，将人强制隔离：　　“宋瓷困了，我带她去睡午觉。”　　她朝神色各异的几人点点头权当招呼，抱着闺女一阵风跑走。　　“妈我不困，我才刚吃饱。”　　门外传来宋瓷抗议的小奶音儿，立马被她妈无情镇压：　　“不，你困了，你想睡觉。”　　宋瓷吃惊地睁大眼。　　这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霸总口吻，听着怎么这样耳熟！　　李胜男脚下生风回屋，两把将闺女鞋子外衣扒了，塞进被窝。　　“睡吧，妈给讲故事。”　　宋瓷被凉凉的被窝一激，人更精神了！　　“好呀，是还讲从前那个宋瓷的故事吗？”　　决心走人设的宋瓷积极捧场。　　李胜男将她两只不安分伸出来的小胳膊塞进被子里，拉起被子盖好，朝闺女温柔一笑：　　“对，还是宋瓷的故事。”　　然后，她就以念经般的平板声音，莫得感情地念道：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叫宋瓷的小尼姑，正在讲故事，讲的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　　宋瓷一脑门黑线。　　这床头故事也太糊弄人了叭？！　　“妈，小尼姑为什么住庙里，不是该住尼姑庵吗？就跟公社小学以前那个尼姑庵一样。”　　宋瓷拒绝被洗脑，坏心提问。　　他们乡里以前有座尼姑庵，不怎么出名。　　尼姑庵也被取缔，庵里的几个尼姑被解散叫回家去，无家可归的便安排嫁人。　　空了的尼姑庵修整了下，建成公社小学。　　公社初中则是建在以前某个地主老财家的祖坟上。当然，坟都迁走了。　　据说把学校建在这些地方，是想借着学生们的文气跟阳气镇着，能太平些。　　但这些话都只在私底下传一传，不能拿在明面上宣扬封建迷信。　　原来的小宋瓷也是听村里大孩子学话，听了个一知半解，一度对学校心存恐惧，一提要上学的事就哭唧唧的闹脾气。　　这会儿乡下孩子上学普遍都晚，女孩儿上学的更是凤毛麟角，还没到九年义务教育普及的时候。　　小宋瓷平常在家跟着爹妈认两个字，听点瞎编乱造的故事传说，就这样混教混学着，也显得比村里其他孩子聪明。　　因而她打断妈妈讲的故事，主动提问，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面对闺女求知若渴的小眼神，李胜男信手拈来：　　“听说过姑子庙吗？那就是尼姑修行的庙。准确来说该叫庙宇，只不过各地方言习惯不同，所以有的叫寺，有的叫庙，有的叫庵。”　　“就像你大名叫宋瓷，可是妈习惯喊你宝儿，你奶有时候叫你小丫，有时候叫妞妞，都是喊你。懂了吧？”　　“和尚跟尼姑是按性别男女划分的，跟修行住的地方到底叫寺庙还是庵堂没关系。”　　宋瓷听得一愣一愣的，严重怀疑她妈在忽悠她。　　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出理由反驳。　　她泄气地瘪瘪嘴，认输：　　“行叭，算你说的对。”　　姜还是老的辣啊，惹不起惹不起。　　李胜男屈指弹她一记，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得十分精准，熟练得令宋瓷心疼自己。　　“问完了？问完继续听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宋瓷噘噘小嘴，气得闭上眼不想理她。　　有这样糊弄小孩，的，吗……　　呼，呼。　　李胜男放轻声音，轻轻给闺女掖好被子，不放心地又挨挨她额头，觉得温度正常，这才放心下来，拨开闺女脸侧的几缕头发，在她脸上亲了亲。　　睡吧闺女，睡醒病就全好了。　　你所有可能会遇到的病痛不幸，只要妈妈能想到的，都叫故事里的那个宋瓷，替你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