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婕妤定了一早飞巴黎的班机,刘泽敏送她离开,临上飞机前,钟婕妤还叮咛道:“好好说啊,别让孩子们反感了咱们!” “你放心吧!”刘泽敏催她入关:“我会跟孩子们解释清楚的。”心中却道,孩子们那里问题不大,关键是怎样让孩子的妈妈接受这件事,好在我已经想好了一整套忽悠她的说辞。 刘泽敏坐当天下午的班机,在第二天晚上的六点多飞到了悉尼机场,他儿子刘宗军过来接他,刘宗军二十四岁了,大学毕业已经两年,目前在悉尼的一家培训机构上班。 刘泽敏看着儿子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就知道他经常在自家的农场里帮着妈妈和爷爷耕作牧羊,他有点心酸,也有些骄傲,一双儿女都跟着他们的妈妈长大,两个都听话懂事、吃苦耐劳,让他很是欣慰。 儿子的车开得很稳,到了悉尼郊区他家的农场里,已经七点多了,他的父母和前妻正等着他吃晚饭,他女儿刘俊艳二十岁,还是悉尼大学法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听说爸爸过来探望她们,一早请假回来了。 他的前妻焦玉琴,比他大两岁,马上就是五十岁的人了,她常年在农场里劳作,肤色有点黑,但是她神采奕奕,气色黑里透红,看上去竟然比他还要年轻几岁。 都说澳洲的气候养人,真没有说错啊! 焦玉琴打量了前夫两眼,发现他最近变化很大,不仅穿着更加考究,外表形象也时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对他这次的来意,顿时犯起了嘀咕。 她是地道的贤妻良母,虽然两人离婚多年,可是她体谅他的不得已,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他,自己带着一双儿女和老人在这个异国土地上生存,有不为人知的艰辛,也有细碎的小幸福。 当初来到澳洲,刘泽敏给一家人在悉尼市买了房子,存了一笔钱,让焦玉琴带着二老和孩子们在这里安心度日,可是焦玉琴不想提前养老,她学了两年的语言之后,就自作主张,在悉尼的郊区买了一个大农场。 买下农场之后,刘泽敏的父母整好了一百亩地,开始种菜,焦玉琴自己学习养殖技术,养了一大群羊。 三年之后,这个农场每年的纯收入就达到了六万澳元以上,凭着这个农场的收入,已经足够维系一家人的生活,焦玉琴曾经劝过他收手,过来过一家团聚的日子,可是刘泽敏哪里还收得住手? 刘泽敏的父母觉得这里的土地肥美,价格便宜,种果树更挣钱,就让他把弟弟刘泽斌一家也接过来,焦玉琴买下了隔壁的农场,让弟弟和弟媳妇在这里弄了一个果园。 经过这十几年的发展,他们家农场出产的青菜、水果和羊毛,都已经形成规模,也算是本地一个有名的农场了,妻儿老小早就不再指望他,他对于一家人来说,也不过是个精神上的寄托罢了。 过去他再怎么荒唐,只要没有再婚,焦玉琴就觉得他的心里还有自己,还有这个家,如今他要明火执仗地再娶,妻子会怎样看待他的再走一步? 他心里没底,准备先试探一番。 吃过晚饭之后,父母儿女都很有眼色地回了各自的房间,想着他们这对儿前夫前妻好久不见,肯定有很多体几话要说。 两人回了房间,刘泽敏在沙发上坐下,主动泡了一大壶茶,做出一副想要长谈的模样,焦玉琴见他这样,心里不好的预感更深了。 她默默地在前夫的对面坐下了,等着他发话。 刘泽敏咳了两声,对前妻说:“玉琴,这些年你辛苦了,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焦玉琴看着他不出声,等着他往下说。 见她不接话,刘泽敏只好继续说下去:“咱们分开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作为一个大男人,有时候很需要有人照顾我。” 听他这样说,焦玉琴的泪水夺眶而出:“是我不想照顾你吗?难道不是你把我们逼到国外的吗?你这会儿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是责怪你,”见她哭了,刘泽敏也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赶紧解释道:“玉琴,如今情势已经变了,我跟那些人合作多年之后,他们不介意我有老婆了,所以……” “你想让我回去吗?”焦玉琴觉得自己错怪了他,赶紧抹干了眼泪,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没问题,孩子们都大了,不用我照顾了,现在老二一家人完全可以撑得起农场的生意,父母跟我回去留在这里都没有问题。” “这个……”看着焦玉琴眼睛里燃起的期待,刘泽敏有些难以启齿,可是事已至此,已经势在必行,他咽了咽唾沫,横下心说:“玉琴,我想跟她人再婚,不过我不是因为自己的私欲,我是想跟你们彻底撇清关系,万一我出事了,不至于连累你们!” “是这样啊,”焦玉琴眼里的光彩立马暗下去了,她已经心明如镜,他是遇到意中人了,分开这么多年,自己根本管不了他,他在外边怎么胡来,自己也都由着他,原本以为,等他老了,夫妻还有团聚之日,却没有想到,他根本就不想再回头。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不想连累她们,可是他们这些年自食其力,又能被他连累什么?自己跟他这么多年,守了半辈子的活寡,等来的就是这句话吗?! 她心里难过,一时泪如雨下,刘泽敏自觉理亏,蹲在她身边哄她:“玉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做的是什么生意,你心知肚明,我自从走上这条路,我就知道,等着我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我的合作对象灭口,要么被国家正法! 我把你们送过来,只是想保全你们,如今我想再婚,也是想跟你们划清界限,以后国家就是处理我,只会追究我现在的家庭,你和孩子这一页,就彻底翻过去了! 我这次给你们带了一大笔钱,都是我这些年想法子在租房的时候收现金,然后一点点洗出来的,你放心,即使我日后被国家枪毙,这笔钱国家也查不出来,你跟孩子们就放心地用吧!” 他一边说把一摞文件和几个存折交到她手里,想跟她说说这一摞文件里都说些什么,可是焦玉琴压根不想再听他说话,她起身打开房门,将他推出去,说: “楼上有客房,你去休息吧,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想再婚,我也没有资格干涉,也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跟父母和孩子们说吧,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将他推出房门后,焦玉琴扑到床上,捂着被子蒙着头哭了好久,直到自己哭累了,才沉沉地睡去了。 刘泽敏见前妻这样,心里虽然不安,可是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他知道焦玉琴要强的性格,她既然这样说了,也就是放下他了,而他这次回来,本就准备跟她说清楚之后去睡客房的。 虽然心里堵得慌,第二天一早焦玉琴依然早早起来做好了一家人的饭菜,等一家人吃过饭后,她将厨房收拾干净,就准备去放羊,刘泽敏过来求着她说: “玉琴,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只有下辈子再还了,可我真的有事情跟你们交代,你就再听我说一次吧。” 焦玉琴甩开他的手,正要扭头出去,她婆婆过来了,婆婆已经七十多了,一早见她眼睛肿着,就猜着她跟儿子吵架了,这会儿也跟着劝道:“玉琴,你就再听他说说吧,泽敏肯定有大事,他把泽斌也叫过来了。” 焦玉琴不能不给婆婆面子,只得跟着去了大客厅,刘泽敏请大家都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跟一家人交代他要再婚的事情: “爸、妈、老二,宗军、俊艳,我准备再婚了,这次特地回来给你们都说一声,对方是个演员,我们准备在五一期间结婚!” 听他这样说,他妈马上明白儿媳妇为什么哭成这样了,她跟儿媳妇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跟儿媳妇的感情很深,当即责备儿子道:“泽敏,不是妈说你,这件事你做得太不地道了,玉琴等了你这么多年,替你照顾老的、养大小的,你怎能这样翻脸无情呢?!” 他父亲也说:“知冷知热结发妻,你媳妇儿这些年不容易,你就收了那个心吧!” 刘宗军更是替妈妈抱不平:“爸,你太欺负我妈了,她做错什么了?你不能这样没良心!” 刘俊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赶紧过来拉着妈妈的手,用实际行动支持她。 刘泽敏做出一副也很难过的样子,他点了一根烟,闷着头抽了几口,才道:“爸、妈,我对不起玉琴,可是我也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这次回来,一是给家里交代这件事情,二是把后事安排一下!” 听他说得这样严重,他的父母兄弟马上顾不得批评他再婚的事情了,他父亲赶紧追问道:“老大,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让你说这种话?是你犯了什么事吗?你躲在这里不回去行不行?” “爸,现在还没有事,不过这是迟早的,爸、妈、老二,我这些年做的是什么生意,可能你们不知道,但是我自己清楚,我跟那些人合作,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我再婚,就是要在表面上跟你们毫无瓜葛!” 他从包里拿出一摞文件,对儿子说:“宗军,你是读书人,应该能看明白这些文件里说得是什么,我把我这些年挣得钱,合法地洗出来了一部分,这是我给一家人做的一个信托基金,一共是两亿美金,一年之后,基金管理人就会按月给你们每人的账户上存一笔钱,等日后你们有了小孩,把小孩子的名字报给管理人,孩子按月也能领钱,这笔钱谁都收不走,是我给你们做得万全的保障!” 听说父亲弄出来了这么大一笔钱,刘宗军惊呆了,他自小在这边长大,并不清楚父亲在国内做什么,可是这会儿父亲的说法和做派,让他马上意识到,父亲做得是违法生意!也许他真的是想好好安排他们! 刘泽敏的父亲叹气:“泽敏,如果这笔钱是你用命换来的,我们能花得下去吗?我跟你妈、你弟、你媳妇儿在这里埋头苦干,收入完全可以养活我们,我们不需要这笔钱,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们就是辛苦些,心里也是安乐的!” 刘泽敏黯然摇头:“爸、妈,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不能在你们面前尽孝,我辜负了玉琴一辈子,只能用这种方式补偿你们,希望你们收下我的这份心意,别让我白白忙活了这些年!” 他又拿出了几个存折,把它们交给焦玉琴:“这些钱是现金,我以孩子们的名义存在瑞士银行,给你们留下以备不时之需,万一我的事连累到你们,万一有黑势力不讲道理,想黑吃黑,把你们逼上绝路,你们拿着这笔钱,找律师、找媒体帮忙,给自己挣一条活路吧!” 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一家人都心情沉重起来,他那老实巴交的弟弟说:“哥,既然这么危险,你拿着这笔钱,隐姓埋名地躲到其他地方,总能找一条生路,干嘛非要回去等死啊!” “老二,有些路,一开始是阳光大道,但你越往后走,路越窄,直到后来你才发现,那是一条绝路,可是你已经回不去了,我要是跑了,那些人找不到我,恐怕就会来找爸、妈,找你们,到那时,我能怎么办? 我这次离开,以后就不会常来这里了,泽斌、玉琴,父母我就交给你们了,恐怕只能指望你们给他们养老送终了,”他又转向儿子,红着眼睛说:“宗军,你妈妈你妹妹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们,别让她们被人欺负了!” 刘俊艳突然大哭起来,她哭着扑到父亲的怀里,泣不成声地说:“爸爸,你犯了什么错,我们一家人帮你弥补好不好?我要你回来,我希望你能陪着我们!” 刘泽敏也哭了,他拿起桌上的纸巾,给女儿擦干了眼泪,然后狠着心推开了她,自己站起身来,对着父母跪下了:“爸、妈,我给你们磕头了!以后你们就当没有生我这个儿子吧!” 他的父母都流下了眼泪,他弟弟泽斌赶紧伸手扶起了他,他嘴拙,只能这样安慰哥哥:“哥,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爸妈吃苦的!” 刘泽敏拍拍弟弟的肩膀:“一切都拜托了!”他给焦玉琴做了个揖,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不出口,只能又做了个揖,说:“玉琴,我走了,我会一直记得我欠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