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突然腾空,宁皎依提高了声音:“你他妈放开我!” “既然你不肯好好说话,我只能用我的办法带你走。”傅定泗没有理会她的挣扎,一路抱着她走出了卧室。 傅定泗身上衣服有些乱,他扛着宁皎依来到了客厅。 宁皎依一直不规矩地在挣扎,傅定泗换好鞋之后,走到沙发前拿起了毯子围到了宁皎依身上。 之后,他顺手抄起车钥匙就往外走,也来不及收拾其他东西了。 傅定泗力气比宁皎依大得多,他不打算放手的话,宁皎依那边是挣脱不了的。 即使她一路闹着,最后也还是被傅定泗抱上了车。 之前被他那样虐了一番,又这么折腾了一路,宁皎依被放到后座的时候已经彻底没力气了。 她直接躺了下来,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傅定泗很快来到了驾驶座,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宁皎依裹紧被子的动作,立马将空调调到了三十度。 车里很快就暖和了。 ……… 去医院的路上,傅定泗给萧良打了一通电话。 得知萧良在医院之后,傅定泗便带着宁皎依去找萧良了。 宁皎依路上烧得更厉害了,大脑混沌不清。 最初上车的时候她还是清醒着的,没多久就不行了。 傅定泗一路上都在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宁皎依的状态。 好在现在时间还早,路上没什么人,不然的话,开车时这样分心,分分钟出事儿。 过了二十几分钟,傅定泗将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 这个时候,宁皎依已经昏睡过去了。傅定泗没有把她叫醒,直接抱着她下了车,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多时,傅定泗已经将宁皎依带到了萧良的办公室。 萧良看到宁皎依的憔悴的样子之后,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给她抽血做检查,又用了退烧药。 萧良拿着血样去了二十几分钟,随后就拿着检查报告回来了。 见萧良回来,傅定泗迫不及待地走上前问他:“她怎么样?” 萧良翻看了一下报告,叹了一口气,对傅定泗说:“她身上这些,都是老毛病了,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些问题。这次发烧是因为休息不好,感染风寒,用过退烧药之后应该会有控制,不过接下来最好还是静养几天。” 傅定泗沉默着听完了萧良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很多病都是吃药对付过去了就不再关心了,所以她身上的问题越来越多。其实她现在的情况应该戒烟戒酒戒熬夜,最好是规律生活保持运动一段时间调养一下。” 萧良站在自己的角度给出了意见:“其实很多病人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但好多人都有生存的压力,没办法静养,她既然有这个条件,真的应该好好养养身体,毕竟还这么年轻。” “她……”傅定泗想了一下宁皎依对工作的态度,轻轻摇了摇头,“她应该不会同意的。” “嗯,这件事情你们商量一下吧,这就是我的一个建议。”萧良说,“不完全休息也可以,但最起码不能经常熬夜加班了,也得保持心情愉悦。” “对了,还有——”萧良翻着报告,看到一项指标之后,表情更为严肃:“她之前应该有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我怀疑她有抑郁症病史,这个你知道吗?” 抑郁症病史。 听到这几个字,傅定泗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应该不是近一年的事儿,这一年大概已经停药了。”萧良朝诊室里面看了一眼,感叹道:“看来你对她真的不了解。”傅定泗没有接话,这种言论,他也无从反驳。因为他对宁皎依确实是……不了解。 别说宁皎依了,他连自己的过去都不了解。 傅定泗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人失败,又很悲哀。 这三年多的时间,他一直都活在谎言架构的牢笼里。 他自以为信任的家人,在他面前没有一句实话。 萧良知道自己的话大概是戳到了傅定泗的痛处,他拍了一下傅定泗肩膀,提醒道:“你去看看她吧,今天就先在急诊这边住一晚,退烧了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给她开点儿药。” 傅定泗“嗯”了一声,和萧良道了声谢,然后就去诊室陪着宁皎依了。 傅定泗进来的时候,宁皎依还在昏睡。 她脸色不太好,憔悴得不行。 虽然之前也见过她发烧,但傅定泗觉得,前几次她的状态都没有这次差。 宁皎依确实身体不好,但她平时做事雷厉风行,不了解她的人根本看不出她身体不好。 傅定泗也是第一次从她身上看到了病恹恹的状态。 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儿,他再度陷入了自责。 傅定泗抬起手来揉着眉心,有些懊恼—— 他当时怎么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呢? 他真的不算什么暴脾气的人,可是她一提离婚,他就什么都忍不住了。 哦,对,她还说,他根本不配和那个人比。 她还说,看到他就反胃恶心。 傅定泗脑海中一幕幕地闪过自己之前看过的那些照片。 他们两个人是那么地恩爱,宁皎依在他面前俨然就是一个少女心十足的小姑娘。 那些合影里,宁皎依总是主动往他怀里钻着,虽然是静态的画面,但只要看的人都能感受到她对那个人的依赖—— 那个人是他,又不是他。 这样的矛盾与拉扯,让傅定泗越发地头疼。 ……… 傅定泗正头疼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宁皎依突然发出了声音。 傅定泗以为她醒过来了,便凑上去准备和她说话。 然而,定睛一看,却发现她根本没醒,只是在说梦话。 傅定泗停下来,认真地听着她说。 “我没有做过,你为什么问都不问我呢?” “我们的孩子也没有了……我恨死你了。” 这两句话,清晰地传入了傅定泗的耳朵里。 前面一句,他其实没有太大感觉。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理解不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是后面一句,他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她说:“我们的孩子也没有了”。 这也就意味着,当年她失去的那个孩子,是他的。 ——不对,准确来说,是之前那个傅定泗的。 想到这里,傅定泗再次捏紧了拳头。 宁皎依说,那个孩子在城郊的墓园。 她还说,孩子一出生就去世了。 萧良之前也告诉过他,因为那次的经历,宁皎依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激素紊乱,而且她子宫的情况来看,基本上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傅定泗紧紧地盯着病床上的人,她还在继续说梦话。 “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儿,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宁皎依应该是真的发烧到大脑不清楚了,又或许是做了什么噩梦。 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声音还在颤抖,小心翼翼的。 傅定泗从来没有听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再定睛一看,她眼角已经有眼泪涌了出来。 看到她的眼泪,傅定泗觉得自己心上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捅了一下。 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他僵在原地呆了好半天,回过神之后,抬起胳膊,指尖轻轻地碰上了她的脸,将她眼梢和两鬓的泪珠拭去。 “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回来。” 这时,床上的人又说话了。 她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 傅定泗轻轻地摁住了她的肩膀,避免她从窄小的病床上掉下来。 “你回来我就原谅你好不好?傅定泗……我觉得我撑不下去了,我好累啊。” 傅定泗终于明白了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不回来。你回来我就原谅你。 她喊的是“傅定泗”三个字,但他却很清楚,这话并不是对着他说的。 说白了,在宁皎依的心里,正品永远是当年跟她谈恋爱的那个人,他充其量就是个长了同一张脸的赝品。 而且,还是一个不合格的赝品。 就像她说的一样,除了这张脸之外,他没有任何值得她注意的东西。 想到这些事情,傅定泗的表情更为严肃。 “你把他还给我……” 这是宁皎依说的最后一句话。 大约是之前那些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所以,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 但尽管如此,傅定泗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当即就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定泗用掌心贴着她的脸颊,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很久都未曾移开。 “对不起。” 良久,他终于开口说话。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嗓音也是哑得不像话。 这简短的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意思。 对不起,之前不应该冲动地对她用强。 对不起,结婚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到她想要什么。 对不起,占用了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的身体。 ……… 宁皎依还在熟睡,傅定泗的道歉,她并没有听到。 然而傅定泗也不介意这样没有回应的对话。 他又盯着宁皎依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我把他还给你,好不好?” 回应傅定泗的,是一室的寂静。 说完这句话之后,傅定泗抽回了手。 他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找到了Eddie医生的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傅定泗来到了走廊里,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Eddie医生主动和他打招呼:“嗨,傅先生,最近情况如何?” 傅定泗沉默片刻,直接跟他说了自己的决定:“我要他回来。” ** 宁皎依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梦里,所有糟心事儿都到了一起。 她梦到傅定泗回来了,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然后她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了他,一边哭一边问他为什么当初不来问她就给她定罪。 后来,她抱着傅定泗说了很多事情,包括她失去的那个孩子。 傅定泗不断和她道歉,并且安慰她,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就在这个时候,画面一转,那个死去的孩子突然活了过来,她一边哭,一边追着她问她:为什么不要我? 宁皎依痛苦到了极点,她想要找傅定泗时,身边出现的人却不再是当年那个他。 傅定泗冷漠地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提醒她:“搞清楚,我不是他。” 然后,她情绪崩溃,拽着他的领口,让他将傅定泗还给她。 后来又梦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这一觉睡下来,跟打了仗似的。 宁皎依再次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头发都湿了。 衣服黏在身上,稍微动一动身体,又浑身疼。 宁皎依睁眼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 这诊室……看着有些熟悉。 宁皎依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她这是睡了多久? 就在这个时候,萧良进来了。 萧良是听到里面的动静之后进来的。 见宁皎依醒过来,萧良便将体温计递给了她:“量一下体温吧,看看退烧了没有。” 宁皎依“哦”了一声,从萧良手中接过了体温计,夹在了腋下。 量体温的时候,萧良又问宁皎依:“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宁皎依如实回答:“热,浑身是汗,还疼。” 萧良说:“出汗应该是退烧药的作用,浑身疼也正常,你感染了风寒,这是基本的症状。” 宁皎依瘪了瘪嘴,没有接话。 什么狗屁基本症状,她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要不是傅定泗往死里折腾她,她根本不会这么疼。 见宁皎依不说话,萧良语重心长地开口提醒她:“你现在身体状况非常不好,我给你的建议是在家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每天抽半小时到一小时的时间散散步或者跑跑步,不然你的体质和抵抗力会越来越差。” 宁皎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发现你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 萧良被宁皎依的态度弄得无奈了:“那是因为你每次都没有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 宁皎依:“OK我错了,以后我注意。” 萧良:“你事业已经很成功了,有些事情可以交给手下的人去做,不必事必躬亲。” “喏,退烧了。” 宁皎依将腋下的温度计拿了出来,看了一下,三十六度五。 看来,这么多汗没白出。 萧良接过了体温计,确认过温度之后,才说:“一会儿我给你开点儿药,这几天你先在家里静养着。” 宁皎依敷衍地“嗯”了一句。 其实她根本没打算静养,年底了,公司事情这么多,她哪里有心思休息? “你睡了一天,定泗去给你买早饭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一会儿你吃完早饭了,我再给你送药上来。” 萧良怕宁皎依不肯吃饭,所以准备等她吃完早饭再给她送药上来。 听到傅定泗的名字之后,宁皎依脸上隐约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前一天晚上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刚才醒来的时候没看到傅定泗,她还以为傅定泗已经滚蛋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在? 还真是犯贱犯上瘾了。 当然了,这种话,宁皎依也不可能在萧良面前说。 萧良观察到了宁皎依不耐烦的表情,再结合一下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他们两个人应该是还没有和好。 于是,萧良对宁皎依说:“定泗不善表达,但他很关心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出了什么问题,或许应该好好沟通一下。” 萧良话音刚落,宁皎依这边没来得及说什么,傅定泗已经拎着早饭回来了。 宁皎依闻声看了过去,然后她看到了傅定泗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 是她喜欢吃的那家。 那家包子铺离医院挺远的,开车也得四十几分钟。 傅定泗一大早竟然跑去那边给她买早饭了? 宁皎依的心情有些复杂,之后又觉得有点儿讽刺。 “回来了。”萧良见傅定泗回来,走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随后,他又对宁皎依说:“那你先吃饭,一会儿我再来给你开药。” 说完,萧良就转身走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 萧良这一走,诊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傅定泗盯着宁皎依看着,将买好的早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买了鸭血粉丝汤和生煎包,趁热吃吧。” 傅定泗这话听着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宁皎依被他弄得有些恍惚。 她差点儿又以为是他回来了。 不过她这一次清醒了很多,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肚子确实是很饿,面前放着的又是她喜欢吃的食物,她没有理由拒绝。 宁皎依下了床,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吃饭的时候,傅定泗就安静地坐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 傅定泗不说话,宁皎依也乐得清静,她用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吃完了一顿早饭。 这期间,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等宁皎依吃完早饭,傅定泗走上来,很自觉地将外卖盒子收了起来,然后离开诊室去外面扔垃圾。 傅定泗走后没多久,萧良又到了。 萧良给宁皎依开了一堆药拿了上来,宁皎依看着面前摆着的药,头都要炸了。 萧良这是把她当成药罐子了吧? 发个烧而已,吃完退烧药不就完事儿了吗,搞这么复杂,简直大惊小怪。 “这个晚上睡前吃,记得,一定要吃,最起码要把我给你开的这些都吃完,吃完之后你再过来复诊……” “OKOK,知道了。”宁皎依打断了萧良的话,敷衍地答应了他。 没多久,傅定泗回来了。 萧良走到傅定泗面前对他说:“现在情况不错,可以出院了,药我已经开过了。” “辛苦。”傅定泗和萧良道谢之后,便走到了宁皎依面前。 “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打车回。”宁皎依没打算让傅定泗送她,也不准备接受他的好意。 她是个果决的人,做出的决定是不会反悔的。 离婚这件事儿,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年底我忙,年后开工之后我会把离婚协议书给你寄过去,到时候你签字,找个时间去民政局走离婚程序就行。” 见她如此从容地安排着离婚的事儿,傅定泗身体再度僵硬。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她:“你爷爷那边,打算怎么解释?” “这个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宁皎依说,“他一向尊重我的意见,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想让我和你在一起。” 傅定泗:“……” 宁皎依这倒是实话。 想想宁元寿对他的态度,傅定泗也无话可说了。 好像,身边没有任何人是支持他们在一起的。 无论是傅家人,还是宁家人。 可能他们两个人是真的不合适吧。 “我知道了。”良久,傅定泗有些艰涩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之后,他又补了一句:“我先送你回去,这段时间不会来打扰你。” 他态度突然转变,宁皎依也有些纳闷儿。 难道是那天晚上虐待她之后,突然良心发现了? 当然了,宁皎依也没空深究这么多。 他能同意离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 最终,宁皎依还是让傅定泗送她回了博览居。 傅定泗这次也自觉,送她回家之后就走了,没有再纠缠过。 宁皎依到家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之后,就去孚宁工作了。 萧良让她好好休养,她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 傅定泗将宁皎依送回家之后就回到了源丰。 他刚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傅揽淮。 傅揽淮是有工作上的事儿找傅定泗,但一看他狼狈的样子,便怔住了。 “你怎么了?”傅揽淮走上来看着傅定泗:“出什么事儿了?” 傅定泗是个有洁癖的人,若不是遇上什么大事儿,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这样子? 衣服没换,胡子没刮,虽然也不算极其邋遢,但完全没办法跟他平时的状态比。 “哥。”傅定泗看着傅揽淮,沙哑着声音喊了他一声。 傅揽淮被傅定泗这一声喊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右眼皮跟着突突跳了起来,内心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傅揽淮问。 傅定泗动了动嘴唇:“我跟她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