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宁皎依否认得很坚决。 她现在分清楚了,当年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宁皎依的眼神和语气都很坚决,傅定泗看着她冷漠的样子,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原本想好的台词,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宁皎依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你走吧,没事儿别来找我,我也不想看见你。” 傅定泗:“……” 宁皎依抬起手指了指办公室的门,“离婚协议书我会找人给你送过去,这游戏没意思了,我不想玩儿了。” 傅定泗站在原地不动,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 宁皎依看着他执着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还不走?你想等着我报警是吗?” “你刚刚说的话,我不相信。”傅定泗抿了抿嘴唇,很认真地说:“我不会离婚的。” 宁皎依呵了一声,双手抱胸:“由不得你。” “这里冷。”傅定泗知道跟她说这件事情是聊不出什么结果的,索性便转移了话题,“我送你回博览居。” “不必,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虽然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司机,但她没打算用傅定泗。 “外面下雪,路滑不安全。”傅定泗还是不肯走,他的脸皮似乎厚了不少,“我送你吧。” 他平时很少这样死缠烂打,而且她态度这么恶劣,他竟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这种时候在她面前装起可怜了是吗? 之前她需要关心的时候,他去哪里了? 人果然都是贱的。 “你犯贱啊?”宁皎依毫不留情地骂着他,“我说了不用你送,你有毛病啊一直倒贴,滚。” 傅定泗被骂得哑口无言:“……” 虽然被骂得哑口无言,但傅定泗并没有反驳。 他盯着宁皎依看了几秒钟,然后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傅定泗直接走到了宁皎依面前,一把将她扛到了肩膀上。 “你他妈有病吧?!” 身体突然腾空,宁皎依被吓了一跳,直接飙了脏话。 然而傅定泗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他走到了办公桌前拿起了宁皎依的包和手机,直接扛着她走出了办公室。 这会儿办公楼里有巡视的保安,他们两个人等电梯的时候正好碰上了。 保安看到这一幕之后笑着调侃了一句,宁皎依觉得自己脸都丢到奶奶家了。 再一看傅定泗,他竟然很淡定。 他不是脸皮很薄吗? 怎么现在突然这么不要脸了? 这是去哪里修炼了吗? 宁皎依火大得不行,几次想要挣脱从他身上跳下来,但是次次都失败。 傅定泗力气太大了,她本身就不是什么有力气的人,傅定泗又有心困着她,她根本就是无处可逃。 ……… 宁皎依挣扎一路无果,最后还是被傅定泗抱到了车上。 傅定泗将宁皎依放在副驾驶上之后,便摁下了中控锁,不给她开门下车的机会。 宁皎依还来不及去驾驶座摁开锁的按钮,傅定泗已经上车坐好了。 “操,你有完没完。”宁皎依又被逼得骂起了脏话。 傅定泗照例还是不生气,他看了宁皎依一眼,然后动手准备替她系安全带。 说来也是可笑,他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为她做这样的事情。 宁皎依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就笑了,直接将安全带从他手中抢了过来,自己动手系好了。 傅定泗:“……” 他愣了几秒,之后有些无奈,坐回到位置上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看宁皎依这样子,是要让他送回家了。 她能做出这样的妥协,傅定泗已经很欣慰了。 至少,今天晚上,他不会再奢求她有什么别的让步。 系安全带这个事情,又让傅定泗想起了韩战之前说的话。 他再一次感叹,韩战说得确实很对,他平时对宁皎依的关心真的不多。 尤其是这种细节上的关心,几乎没有。 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对她没有感情,自然就不会想着这些。 但是后来……是因为没有意识。 Eddie医生也说了,他的杏仁核受到了当初催眠手术的影响,共情能力很差。 如果不发展亲密关系,这种缺点可能不会明显体现出来。 但一旦有亲密关系,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现在,他算是深切意识到了。 ** 回去的路上,宁皎依一路都没跟傅定泗说话。 她心情很烦躁,扭头看着窗外的雪景,思绪一直都没有平定下来。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之前那个人。 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清醒地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执着了这几年,只是在用这种事情来自我麻痹而已。 ——他不是失忆。 如果只是失忆,起码还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他这种情况,这辈子都不会有奇迹了。 所以,她也该醒了。 有些事情,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答案了吧。 ……… 外面下得很大,傅定泗开车很稳,一路上都没有打滑。 但下雪还是影响了车速,原本十几分钟就能到的,傅定泗愣是开了快半个小时。 十点钟,傅定泗将车停在了楼宇门口。 宁皎依听到了开锁的声音,随后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她没有对他说一句感谢的话,甚至连“再见”两个字都不肯说。 傅定泗多少是有些难受的。他出声喊了她一声:“皎皎。” 听到他的声音,宁皎依的背影僵了一下。 见她停下来,傅定泗又说;“你早点儿休息,多穿衣服,别着凉。” 对于正常人来说,这是很普通的一句关心的话。 但对于傅定泗来说,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容易。 结婚这么久,宁皎依也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 她笑了笑,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呢? 宁皎依没回复,直接下了车,关上了车门。 傅定泗没有将车开走,他降下了车窗,看着宁皎依走入楼宇门,一直等到家里的灯光开了,他才放心离开。 外面很冷,只不过开了几分钟的车窗,车厢内已经一片寒气。 傅定泗动手,将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调。 ** 宁皎依回到家里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开空调。 开好空调之后,宁皎依去卧室换了衣服,泡了一个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她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打开了电脑。 宁皎依在电脑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不少当初跟傅定泗的合影。 有一张是她做完毕业作品之后在工作室拍的合照。 那张照片上,他们两个人都笑得很灿烂,她紧紧地抱着他,靠在他身上,像个撒娇的孩子。 那会儿她头发还是直发,扎了个马尾,一看就很年轻。 宁皎依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其实,距离这张照片也就三四年的时间吧,但是她却觉得过了很久。 久到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苍老了。 宁皎依很久没看过这些合影了。 再看的时候,心境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宁皎依将照片挪到了手机里,连上了照片打印机,将这张合影打印出来,塞到了钱包里。 之前宁皎依一直都觉得在钱包里塞合影是一件很俗气的事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这么做。 将照片塞到钱包里之后,宁皎依又捧着钱包看了很久。 她抬起手,指尖贴上了照片,有些失神地呢喃:“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就给我定罪了呢?” “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失去了你。” “你真的很残忍。” 说完这三句话,有眼泪滴落在了相片上。 直到眼泪滴落,宁皎依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最近好像越来越矫情了。 不过醒悟了也好,她现在分清楚了,早点儿离婚,对彼此都是解脱。 其实这个傅定泗也很无辜,他不该被卷入这样的关系。 严格意义上说,他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她的事儿。 按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她当初那样威胁他,还能安全活到现在,本身就是奇迹了。 做出离婚的决定之后,宁皎依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是突然跟过去的自己和解了一般,身上的枷锁突然就被解开了,一身轻松。 她不知道这种畅快的感觉能维持多久,至少在这一刻,她是轻松的。 ……… 雪一夜没有停。 宁皎依晚上睡得还不错,因为做了梦,所以死沉死沉的,一觉闷到了第二天七点钟。 起床之后,宁皎依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外面,一片白。 地上的积雪貌似很厚,这场初雪真是来得轰轰烈烈。 宁皎依伸了个懒腰,就去卫生间洗漱了。 她刚刚洗漱完,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去公司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门铃声。 宁皎依走到门前,打开楼道监控一看,就看到傅定泗站在门口。 他穿得很少,万年不变的一套西装,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头发有些湿。 宁皎依沉下了脸,他来做什么? 宁皎依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前没动。 “早饭。”傅定泗也没有强行进去,宁皎依能给他开门,他已经很开心了。 “……什么?”宁皎依听到傅定泗的话,有些懵。 他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到底想怎么样? 难道人真的这么贱吗,听到她要离婚了,他突然醒悟了? 傅定泗以为宁皎依在问他早餐是什么,便解释:“是烧卖和生煎,你喜欢的那家买的。” 那家店早上六点钟开始营业,即使下了大雪人仍然不少,店铺只有一个外带的窗口,傅定泗在外面站了二十多分钟排队才买下了这些东西。 当然,他并不会拿这件事儿出来跟宁皎依卖惨。 他只是想努力为她做一些事情,就像韩战说的那样,从细节上关心她。 这对他来说是个全新的挑战,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那家店是什么传统,宁皎依是知道的。 再结合一下傅定泗现在略显狼狈的样子,她就知道他肯定排队排了挺长时间的。 宁皎依心软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让他进门。 “哦,还有别的事儿吗?”宁皎依问傅定泗。 傅定泗说:“我在楼下等你,一会儿送你去上班。” 宁皎依:“不用,我一会儿叫车。” 傅定泗说:“今天车不好叫,我在楼下等你吧,你不用着急,收拾好了下来就可以。” 宁皎依:“……” 傅定泗这逆来顺受的态度,搞得她十分不舒服。 “那随便你。”在心软之前,宁皎依抢先一步关了门。 于是乎,傅定泗就这么被关在了楼道里。 不过,傅定泗并没有失望或者生气。 这个结果,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好了。 最起码,宁皎依收下了他买的早饭。 最初过来的时候,傅定泗已经做好了早饭被她丢垃圾桶的准备。 ……… 结果比自己心理预期要好,傅定泗松了一口气,然后乖乖下楼到车里等着了。 宁皎依拎着早饭来到了餐厅,打开之后,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 这家店的生煎和烧卖她都特别喜欢,之前严起江和盛驰耀也经常帮她买。 稍微跟她关系好一点儿的人都知道,她就是这家店的脑残粉。 其实宁皎依没有正面跟傅定泗提过,她也没想到傅定泗竟然还记得。 昨天晚上就没吃饭,宁皎依现在已经很饿了。 生煎包和烧卖现在还都是热的,宁皎依从冰箱里拿了一杯牛奶倒到杯子里,放进了微波炉。 等待牛奶加热的时候,宁皎依习惯性地看向了窗外。 她住的楼层高,但仍然能清楚地看到傅定泗的车停在楼宇门前。 宁皎依拿起手机看了了一下温度,实时温度是零下十二度…… 名城的冬天什么时候这么冷了? 她之前竟然没有发现。 叮—— 微波炉停了。 宁皎依将牛奶端出来,坐回到餐桌前开始吃早饭。 吃饭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刚刚看过的实时温度。 零下十几度,傅定泗穿那么薄去排队买早饭,他是疯了吧? 不对,应该是她疯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关心他? 都打算离婚了,傅定泗就算真的冻死了也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宁皎依放下了杯子,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了。 不过,她不自觉地加快了吃早饭的速度。 平时宁皎依吃东西很慢,一顿饭最起码要吃半个小时,但是今天她把时间缩短了一半,吃完饭之后就换衣服出门儿了。 ** 傅定泗原本以为自己要等很久,没想到等了一会儿,宁皎依就下来了。 见宁皎依走出楼宇门,傅定泗赶紧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绕到驾驶座,替宁皎依打开了车门。 这种动作,他也是第一次做。 这倒不是韩战那边提醒的,而是他之前看到宁皎依和荣京的绯闻里,荣京就是这么给宁皎依开车门的。 那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一点上做得真的很不到位。 宁皎依看着傅定泗献殷勤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可笑。 她想,要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就能有这么殷勤,可能她真的就把之前那个人忘记了。 可惜啊,现在做什么都晚了。 她已经彻底分清楚了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自我催眠了。 上车以后,宁皎依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这样的沉默让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傅定泗也不太习惯。 他突然发觉,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好像都是宁皎依在主动找话题。 现在她不愿意跟他聊了,气氛便冷了下来。 这么一想,傅定泗又有些不好受了。 他酝酿了很久,终于憋出来一个问题:“早饭好吃吗?” 宁皎依一下子就听出了傅定泗这是在没话找话。 这种没营养的问题,她懒得回复。 傅定泗等了将近一分钟都没等到宁皎依的回复,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喜欢的话,我每天都给你送。” “大可不必。”这一次,宁皎依终于回复了。 不过,她给的答案并不是傅定泗想听的。 她的拒绝直接又坚决,不给人一点儿反驳的空间。 傅定泗:“……” “我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你也不必用你对宁晚晚那一招来对我,我不吃这一套,更不会被你感动。” 宁皎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看向窗外的,完全没把傅定泗放在眼里。 “年底了比较忙,等我忙完这几天就联系律师拟离婚协议书,到时候你签个字就行了。” “还有,不用花功夫给我买早饭送东西了,我助理很多,这事儿有的是人帮我做,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我没有。”傅定泗冷不丁地冒出了三个字。 宁皎依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傅定泗解释:“我没有对宁晚晚这样过。” 他没有给宁晚晚排队买过早饭,更没有接送她上下班。 宁皎依误会他了,他必须解释。 “哦,那又怎么样?”宁皎依全然不在意,“你俩的事儿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就是告诉你,没必要这样,因为我不吃这一套。” 傅定泗:“那你吃哪一套?我按你要求的来。” 这死缠烂打的劲儿让宁皎依彻底怒了:“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傅定泗被宁皎依骂得愣了一下,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劈头盖脸骂过了,他是真的非常不习惯。 平日里他高高在上,哪里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的? 也只有宁皎依有这个胆子了。 “我没有病,我只是在跟你证明我的决心,我是认真的。”傅定泗将自己的目的和宁皎依说了一遍:“我以前做得不够好,以后会改变,我会让你看到的。” “没必要,我也没兴趣。”宁皎依再次拒绝,还是跟之前一样,毫不犹豫,“我不想看到你,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傅定泗再次:“……” 他感觉自己今天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先沉默下来送她去孚宁。 看起来宁皎依有越说越生气的迹象,他还是不继续惹她了。 外面还在下雪,路上的积雪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但是路面还是有些打滑。 名城是沿海城市,已经很久没有在冬天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傅定泗沉默下来以后,宁皎依自然也不会再跟他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不多时,傅定泗将车停在了孚宁的办公楼下。 这时,雪又下大了一些。 不得不说傅定泗开车挺稳的,至少比宁皎依稳得多。 宁皎依没办法在路况不好的时候开车,会很烦躁。 但傅定泗淡定得多。 宁皎依没跟傅定泗打招呼,解开安全带就准备下车。 “我晚上来接你。”赶在宁皎依下车之前,傅定泗说出了这句话。 “不用。”宁皎依的答案和之前一模一样,“管好你自己。” 而傅定泗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我会提前过来等你的。” 宁皎依冷笑了一声,没接话,直接下了车。 傅定泗看着她走进了办公楼,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到现在才发现,宁皎依真的不打算搭理他的时候,是怎么都哄不下来的。 但是他没打算放弃,更不会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