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烺开始的时候没看出什么,但经李广如此一说,仔细观察着那些乞丐的脚步,顿时发现了异常。 步伐矫健,行走间没有丝毫停顿,但其每一步的距离好像都是丈量好了一样,步步匀长,虎虎生风。 若是常人,就算是刻意行走,也做不到这样。 而如今观那些乞丐脸上神色却是极为轻松自如,根本就没有一点吃力的样子。 赵烺侧头看了一会儿,对着一脸凝重的李广说道: “这县城里因为最近那些诡异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的,都在使尽了手段出城,这些乞丐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肯定有古怪。” “少爷小心!” 李广此时却是没有回话,伸出右手一把将赵烺身子扳了回来。 赵烺侧身的一瞬,感觉到那窗外的大街上,隐隐有一道目光电射而来,定定的注视了他们这个方向好一会儿之后,似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将目光收了回去,那种注视的威压感也随之散去。 那目光赵烺虽没有直接看到,却就是有种感觉,那人是在观察着自己的。 喝了口热茶缓了缓神,赵烺一脸凝重的看着对面神情严肃的李广,“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少爷……” 李广苦笑了一声:“以后你要是碰见这种高手,若是对他们起了什么心思,千万不要再这样子直接对着他们直视了。” “这又是何意?” 李广此时所说,赵烺有些不明白,一脸疑惑的回道,“难道我就看看他们,他们就能感应到我是在观察他们?” “少爷你还真答对了,”李广悄悄的指了指窗外大街上那些乞丐离去的方向,“别的那些乞丐暂且不说,单是那个拄着拐杖的,他的内家功夫已是几乎到了快要大成的境界。但凡是内家功夫练到这般地步的高手,他们对于周围的一切动静感知力都极强。 你别看他们好像一副风情云淡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但其实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并且这还不是他们刻意为之,而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 赵烺听到这里,有些不敢置信的咂了咂舌:“真的这么厉害?难道我上次去断桥那边,一路跟踪着的那个想要害死我的僧人,他也是早已经被他感应到了我的存在?” “那可不是嘛。” 李广凝重的点了点头,眼见着那些乞丐走远了些,才指了指他们离去的方向,“少爷,你在这吃饭,我去跟着他们,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这怎么能行,我跟你一起去吧。” 赵烺喝完一口茶水准备起身,却被一脸苦笑的李广轻按了回去:“我的二少爷,你还是待在这里安全些。 那些乞丐刚才气机感应之下,实力极为高深。若是单单对上一个,还能有些胜算。但若是他们人数多了,我怕是不敌。 所以我一个人前去,只要小心一点,断不会被他们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若是你也跟着去了,那……” 李广剩余的话没有再说,但是赵烺却是明白他想说什么。 “去吧,去吧。” 现实虽然无奈,但事实摆在眼前。 毕竟经历了前面的那么多事情,赵烺早已明白,这个乱世,有很多东西,不是单单用科学就可以去解释的。 “好嘞,少爷你一会回家即可,等我带回些有用的消息。” 李广将眼前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欲行。 “小心点,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不要硬撑,赶紧来找我,保命要紧。” “好。” 李广单道了一个“好”字,前行的脚步一顿,一股暖流溢满心间。 此时冲县重重叠叠的迷团,因为这拨乞丐的到来,有了拨开云天的可能。 赵烺眼见着李广离去,虽是无心再吃些什么,但此时肚子极饿,只得随意点了几个小菜。 “嘶,好冷!” 身边的窗户此时大开着,一股寒风突然吹来。 赵烺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窗外,却是只见本是晴朗的天气,此刻随着那莫名刮来的一阵阵的寒风,逐渐的暗了下来。 一团团的乌云随着那凛冽的寒风,铺天盖地的积压在冲县的上空。 它们积压着,咆哮着,仿似是从地狱里逃窜出来的恶魔一般,低着身子,极尽所能释放着自己所有的怨气与愤怒,倾轧着冲县之人的承受底限。 整个冲县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整个黑暗了下来。 此刻本是白昼,却仿若凛冽深夜,不见天光。 “这该不会是那些死去之人的冤魂回来讨说法了吧。” 随意扒拉了几口饭菜,赵烺再无食欲,苦笑着摇了摇头,兀自自言自语道,“我可是从美利坚学成归来的留学生,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被这些街坊谣言迷了心智。” 付过一块银元,伴着店小二那谄媚的笑脸,赵烺走出了这家饭店。 此时大街上突然没了往日的热闹。 冲县诡异之事接连发生,又接连死了那么多的人,百姓如今俱是人心惶惶。 而如今这天气变化的异常,此前在饭店二楼隐约所闻,那些百姓皆道修建大桥不仅冲撞了水神,如今再次开工又招惹了龙王。 所以此刻这天色变的蹊跷,定是因为龙王发怒所致。 街道上空荡荡的,除了一些逐利的商铺,其余的人家,多是将门窗紧闭,密不透风。 “愚昧。” 打开随身带着的手电,一路观之,皆是如此。 赵烺心里无奈,一边沿街行走着,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竟不自觉间来到了警察署的门前。 “二少爷是来找我们署长的吧,里面请。” 经过了这么些时日,冲县的百姓,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了赵烺是警察署署长田子防的至交好友。 所以此刻见着赵烺来此,门口的两个守卫顿时态度恭敬的接引,希望能够拉近些跟他的关系。 “谢了。” “二少爷客气了。” 赵烺只是出于礼貌随口一说,但这两个守卫却是不敢怠慢,直言客气。 此时来这警察署虽是无意之举,但想想关于那些乞丐的事情,的确也是有必要让田子防知道。 毕竟作为一个县城的警察署长,他若是调查起来,肯定是比自己要省力的多了。 “你们这一帮废物,都调查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你们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如今已经不仅仅在冲县闹的鸡飞狗跳,在京城那边,都有些大人物在过问了。 你们再这样废物下去,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怎么跟冲县的父老乡亲交代?” 才至警察署内厅,伴着那些燃起的灯笼所散发出来的昏黄灯光,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氛铺面而来。 赵烺此时所见,正是田子防一脸寒霜的对着厅内站成两排、面有菜色的下属训话。 这整个场内,除了田子防的训斥声外,阒寂无比,那些挨训警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田子防此时似有所觉,抬头看见了倚在门边看着自己的赵烺,那一直板着的冷脸此时稍稍有些缓和。 他点了点头,跟赵烺示意了一下,将目光重新转到了那些排成两排的下属身上,“我刚才的话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还不赶紧行动起来,去这县城里面给我挨家挨户的搜,见到可疑之人就给我抓起来。如今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手段残暴的凶手给我找出来!要不然……” “是!” 田子防余下的话停顿了下没有再说,但这些警察显然感受到了他们顶头上司那眼眶里溢出来的熊熊怒火。 齐声回应之后,众警察哭丧着脸赶紧自厅中离开。 而经过赵烺身边之时,他们眼中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 毕竟跟着田子防久了,他们也知道,若是赵烺今天没有来,他们的上司怕是还要再继续骂他们两个时辰也说不定的。 警察也是人,对于冲县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们心里也没底。 只是官命在身,如今入了警察这个行当,那就需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毕竟如今这个朝不保夕的混乱世代,做个公差还是能够混个果腹的。 “赵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赶紧这边坐,安子上茶。” “线索谈不上,但还真的发现了一些值得去挖掘的东西。” 接过安子递过来的热茶,赵烺呡了一口,迎着田子防那殷切的眼神,将刚才所看到的那群行为奇怪的乞丐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随着赵烺的叙说,田子防的神情也是越来越严肃了起来,他右手指节放在桌面,无意识的敲击着,桌子上的茶水顿时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许是田子防思考的太过深入,他指节敲击桌子的力道大了,引得他面前一口未动的茶水洒在桌面上,浸染了他干净的警袖也不自知。 看着田子防那皱紧的眉头,赵烺跟安子都知道他正在兀自沉思,所以也没有去打扰他,定定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唉,难啊!” 片刻之后,许是有三五分钟的时间,田子防才最终回神了过来。 他目露精光,定定的看着赵烺道:“赵兄想必也知道,那断桥重新开工之事,上面已经是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动工的。 而如今冲县这些愚民却是一直传言修桥冲撞了河神,最近更是明着暗着不断去阻扰。 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这署里的弟兄其实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这沾着亲戚带着血肉的,要让他们真的开枪,我还下不去这个命令。 目前只有加派人手驻守在那边防止那些乡亲们前来捣乱。 如今断桥那边需要加派人手,而最近一直没怎么消停下来的死尸事件更是需要去调查。 冲县虽然是近着京郊,但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个小县城罢了,能够布置多少警力。 如今我们这署里的人数,极为不足啊。” 赵烺自然知道田子防的难处,可是他感觉田大哥这股子焦虑有些怪,怎么怪又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