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长顺一看就是个很有城府的人,他眼珠子一转,就说道:“我明白,明白。小胡在这儿呢,都不是外人。我肯定给你个实在价儿,你看这样行不行,这罐头我们往外批发是8毛,你要的量大,我们按7毛5给你。 另外像拇指饼干,一块钱一包,玉米肠5毛钱,果丹皮你要的话,给个成本价,2毛就成了。” 高天龇牙了,这老邓可真敢狮子大开口,还真把自己当傻缺了是吧? 跟李诚濡对视一眼,高天从诚濡舅舅眼里也观察到一丝鄙夷,便对邓长顺直接说道:“邓厂长,恕我直言,您这价格太高了,还不是一般的高。 据我所知,一瓶橘子罐头,成本价也就3毛钱,你们往外批发,顶了天5毛,这还包括给销售商百分之二十的利润点。 拇指饼干啥的,咱就不说了,这年头,面粉不值钱。至于说果丹皮,1分钱的成本您跟我开价两毛?您也真敢开牙。得嘞,我看您也不是个真心实意做买卖的人,咱到此为止吧。” 说着,他冲李诚濡和胡文斌使个眼色,抬腿就往外走去。 胡文斌也一脸烦躁,以他对厂里产品定价的了解,他是知道邓长顺在漫天要价的,随即对老邓就不满起来。 要不是看在大家同事一场的份上,老邓大小是个领导,他早就跟邓长顺翻脸了,见高天拔腿走人,他二话不说忙跟上高天的步伐,走前还冲邓长顺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邓长顺也没料到高天这么难说话,且说走就走,一时间傻眼了。 见三人快走出办公室大门了,他反应过来,两个大步窜上前去,慌忙说道:“高经理请留步,有话好商量……” 在高天眼里,老丫挺的就是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玩意儿。 当然他也知道,现如今的国企领导,大多数都是这个做派,逮着了就恨不得狠狠拉你一刀。 他停住脚步,转身后说道:“邓厂长,我觉得没啥好商量的了,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来贵厂寻求合作,完全是看在我表哥的面子上。 贵厂的情况,我多少也了解一些,您要是觉得我是个外行,想狠宰一刀,对不起,我说句不中听的,您如意算盘打错了。 再者说,我们要的食品量很大,在你这儿谈不成,我们完全可以去山东、河北等省份去谈,濒临破产的厂子又不止您一家,对吧?” 听他这么一说,邓长顺脸就抽抽了,有道是话糙理不糙,眼前这家伙显然已经号准了自己厂子的脉,对厂子目前面临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不禁深深看了眼胡文斌,心说肯定是这家伙向他透露了厂子面临的困境,没跑了。 没看出来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 心里愤恨不已,邓长顺却那高天没丝毫办法,苦笑一声,他说道:“您别着急啊,价格好商量,还有的谈,那按照高经理的意思,多少合适?” 高天说道:“我也不可能让贵厂没利润,这样,罐头4毛,拇指饼干5毛,玉米肠3毛,果丹皮5分,有多少我要多少。另外,你们开足马力干就是了,两年内,贵厂生产出来的食品,我包销。可以的话,立马签合同。” 邓长顺倒吸一口凉气,考虑到这么大的量,他马上点头说:“没问题没问题,现在就签合同吧。” 有利可图的事儿,谁都不傻。 邓长顺马上安排人起草合同。 这年头,合同都是手写的,半个小时后,文员拿着两份合同进了老邓办公室。 高天拿起一份看了看,见价格无误,干脆利索的签下了大名。 谢绝了老邓的留客,约好一周后来提货,三人出门上车走人。 “小天儿你也别生气,老邓就那么个人,见便宜就占,一点底线都没有。”胡文斌仍然愤愤不平。 “国企领导,可不都这个德行么,见怪不怪就好了。”老李见证了谈判的全过程,却始终一言未发,倒不是说关键时刻不帮高天说话,他实在不愿意跟国企干部磨唧,忒掉价儿。 好在合同顺利达成,不然老李都准备帮高天再引荐几家食品厂了。 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高天说道:“我还真没拿这个当回事,用二爷的话说,这年头,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对了哥,咱那地块开发的咋样了?” 胡文斌最近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听了高天的问话,他苦笑道:“就等你姑父忙完你那楼,然后过去给圈院墙了。” 李诚濡问道:“咋?又弄了一摊子买卖?” 高天笑着说:“跟我表哥弄了个食品厂,主营方便面。” 李诚濡兴趣不大,点头说道:“你小子还真是钻钱眼儿里去了,啥买卖都能掺和上一脚。” 高天苦笑道:“没办法啊,玉面小郎君,当代小孟偿,说的就是我,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对不?” “对个屁啊对!”老李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咧着嘴看他一眼,问道:“我看你这车开得不错啊,有本儿没?” “没有。” “得!你牛,回头我给你弄一个去,无证驾驶可不成。对了,你满十八周岁了没?” “还差俩月。” 老李叹口气,感叹道:“还是个屁孩子啊,想拿驾驶证,还得等俩月。” 胡文斌哈哈大笑。 高天一打方向盘,拐进福祥胡同停好,翻着白眼说道:“跟您肯定没法比啊,您老么喀嚓眼的,一看就是老司机了。” 老李也哈哈大笑起来,一指这货说道:“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听了。” 臭贫了几句,李诚濡下车后告辞离开,自个儿打个车回去了。 胡文斌最近斗志高昂,进了高天办公室后跟他说着厂子的进展。 “我准备去天津走一趟,听说天津粮油机械加工厂研发了一套方便面生产设备,我打算过去看一眼,好用的话就订它两条。” 高天对胡文斌绝对信任,他笑道:“没问题啊,需要我同行吗?” 胡文斌行动力十足,大手一挥,说道:“用不着,你忙你的就是了。” “那成,钱不够你就说话。”高天心说,既然要做,就把它做大,否则还不如不做,钱是小事儿,关键是得做好。 当然,他对表哥是有绝对信心的,表哥这人,别的不说,就是认真。 表弟肯支持,胡文斌自然高兴不已,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两人聊了几句,约着一起回家吃饭。 高天一看手表,笑着说:“走,接小源儿放学去。” 胡文斌哈哈大笑,一眼看穿,“你小子这是显摆新车去吧?” 两人一起往外走,上了车,高天发动,边开边说道:“回头厂子发展好了,你买辆车还不是手到擒来。” 哥儿俩扯着闲篇儿,不大会儿就来到黑芝麻胡同小学门口。 正是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不老少。 高天把车停在校门口东侧,走下出来倚着车门抽着烟,很是引人注目。 不到四点半钟,高源从学校里走出来,一眼就瞧见靠在车门上喷云吐雾的亲哥,立刻蹦跳过来,两眼放光打量着白色普桑,声音都颤抖了,“哥,从哪儿借的?” 摸摸狗头,高天笑道:“哥买的,咋样?” “真假?可别骗我啊?”高源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当然是真的,哥啥时候骗过你,不信你问咱文斌哥。” 高源又看向胡文斌。 胡文斌点头笑道:“没错,你哥刚买的。” 高源激动了,拉开后车门迫不及待钻进去,“我靠!哥牛掰!” 高天哭笑不得,坐在驾驶座上发动汽车,边倒车边说道:“小小年纪,可不能满嘴脏话。” 高源嘿嘿一笑,说道:“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胡文斌笑着揶揄道:“你就不能跟他学点好?” 高源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哥虽不能说一无是处吧,但身上还真没啥闪光点能吸引到我,也就是我那傻嫂子,整天把他当个宝儿似的。” 胡文斌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高天无语问苍天,这个妹子,也是够贫的。 转念一想,卧槽,似乎老高家的人最都很贫,这属于遗传学的范畴。 回到家,把车停门口,高天就嘬牙花子了,改天得麻烦姑父把门重新弄一下,得把车开院子里去,不然这新车放在外面忒不放心。 哪个屁孩子闲的蛋疼给划上一道,人都没地儿找去。 走进中院,见陈志平申思雅正在腻乎,高天就翻白眼了。 “你俩打算啥时候结婚?”他问了一句。 陈志平笑道:“初步定今年底。” 高天哦了声,走进厨房开始忙活晚饭。 小舅舅又凑了过来,笑嘻嘻问道:“车提回来了?” 高天拿把刀duangduangduang切着黄瓜,眼皮也不抬,“昂,下午诚濡舅舅给送过来的。” “车钥匙给我。”小舅舅一伸手,说得那个天经地义理直气壮。 高天懒得跟他计较,“裤兜里呢,自个儿拿。” 片刻,就感觉一只手伸了进来,又片刻,一个物件儿被划拉了一下,高天脸都红了,“我靠!往哪儿摸呢?个老玻璃!” 小舅舅嘿嘿嘿,拿着钥匙往外走,“小兔崽子,本钱还不小。小雅,走,志平哥哥带你兜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