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六院的手术室外的等候大厅里,最多的是沉闷的等待者,常见的是焦躁的徘徊者,烦人的是大声的电话党,但最奇特的,一定是拜紫晶洞的。 到成年人膝盖高度的紫晶洞,在医院的节能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幽幽的光,稍微站一点看,好像能看到宇宙似的。 紫晶洞前,如今放上了一个小板凳,板凳正中间是光亮稳的一批的电子拉住,再旁边,如今已经出现了贡物,有盒装香烟,有开了盒没抽完的香烟,有瓶装饮料,有开了瓶没喝完的饮料,有一个老婆做引产的老公懊恼的放了一盒避孕套,暂时没有后续…… 杜家人坐在紫晶洞后面的长椅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 杜院士还在就手术室里,这是最令人担忧操心的事情,有这么一件事在前面放着,好似其他什么事都变的没有那么重要了。 所以,当老大杜泽才说要拜紫晶洞的时候,大家也就拜了。 所以,当有人在他们拜完了紫晶洞的时候,想要蹭着拜一拜,大家也没有阻止。 所以,当更多的人开始拜紫晶洞的时候,大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了。 竖在手术等待大厅里的紫晶洞,拜它的人,自然与杜家人的心情是相差仿佛的,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杜家坐了两排的知识分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紫晶洞,和它的前面的人。 撤掉吧,那肯定是要闹矛盾的。 放着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拜了,又让杜家人有些不知所措。 噗通。 一名围着菜色围巾的大妈,终于跪在了紫晶洞面前。 杜家人精疲力竭又安静的看着她。 要说他们开始拜水晶洞的时候,老大杜泽才还是坐在小板凳上的。后面拜的人家,有蹲着的,有坐着的,临走还有鞠躬的。 现在,跪下来的大妈,终于是将此行为,彻底提高了一个层次。 咚咚咚。 大妈连嗑了三个响头,接着想要上一炷香的样子,左右看看,却是从那拆开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 杜家的胖孙无奈的看眼老爹,再懒洋洋的道:“不能点烟哈。” 显然,大妈已经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了。 大妈愣了愣,也不辩,就对空双手合十,拜了拜,又跪下砰砰砰的三个响头。 再跪直起来了,就再次双手合十。 这时候,前方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不能点烟哈。” 大妈脸色也凝,就见水晶洞后面的窗帘里,藏了两个小孩子。 七八岁年纪的男生,嘴嘟着傻笑,互相壮胆指着大妈,嘴里“嘎嘎嘎”的。 大妈愣了几秒钟,这俩孩子,刚才受了她六个头? 大妈想到此处,猛的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其中一个孩子,手掌“啪啪啪”的就往屁股上揍去。 几个傻孩子逃过了家长的毒掌,躲过了大鹅香满园的毒嘴,没想到失陷到了这里,巴掌刚落到屁股上的时候,两个孩子甚至是懵的。 哇哇的哭声延迟响起的时候,大妈已经开始揍第二个孩子了。 转瞬,孩子家长就冲了过来,双方剑拔弩张,加上中间的劝架者,眼瞅着就要打起来的架势。 嘎吱。 手术室的走廊门,左右大开。 一票医生,一起走了出来。 等候室里的病人家属,全都站住了脚,并自行送上关切的目光。 医生们也看向互相推搡状态下的病人家属,并送上习以为常的目光。 “凌医生……”杜泽才抬头看到凌然,再顾不上其他了,连忙推开旁边人,挤了上去。 “手术很顺利,你父亲身体比较弱,暂且送到重症监护室两三天,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凌然听从了徐稳和左慈典的意见,决定还是出来说明一声。 呜…… 杜泽才的妹妹,杜院士的女儿,首先哭了出来。 接着,杜家人全都情绪激动起来。 凌然皱眉看看眼前的场景,道:“手术非常顺利,这是好事……” “我知道……”杜泽才眼角流着泪,面对凌然使劲点头:“好事,这是好事,谢谢您,凌医生!” 杜泽才用常年去野外的粗糙的手,抓住凌然的手,拼命的摇晃。 他的手指粗粝,捏的凌然极不舒服。 凌然摇摇头,等杜泽才松开了手,立即挤了酒精凝胶出来,仔细的涂抹均匀,一丝都没有遗漏。 杜泽才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不知道该不该道歉的样子。 站在凌然身后的祝同益笑一笑,温言道:“泽才,打电话通知一下家里人,还有你母亲,免得都等急了。你父亲在icu里面,家属不好进去,也没必要进去,就在外面看看,过两天出来了,再安排照顾不迟。” 杜泽才这才清醒了过来似的。他母亲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家里人都瞒着她,没说父亲的病情,更不可能带她到医院来。不过,家里来来往往的亲戚这么多,到了其母亲的年纪,多数也能猜到些什么,总是早点通知家里的亲戚好一些。 徐稳也赶紧道:“你父亲的血管非常脆弱,今天如果不是凌医生开刀的话,人很可能就没有了。非常危险的,又非常幸运的。” 左慈典没轮到进手术室,但出来的时候,却是蹭到了凌然身边,也忙忙的道:“杜院士的运气可以说是非常好了,如果坚持再不做手术,最多一两个月的时间,血管自己就要破了,凌医生及时发现,才给补起来。” “谢谢,谢谢。”杜泽才昏头昏脑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刚才狂磕头的中年大妈就在跟前,这时听到他们的对话,猛的一挣,跑了过来,问:“你们是怎么拜的?” 杜家人一脸的无奈:“我们就是随便拜了拜。” “是真的有用?是吧?真的有用?”大妈说着,一把甩开后面想要纠缠的孩子家长,噗通一声,再次跪在了紫晶洞面前。 望着深紫色的水晶洞,大妈似乎是想了几秒钟,接着就两眼一闭,双手合十,大声道:“洞爷,请洞爷保佑我老公。我老公李刚今年才40多,您把他留给我,行不行?我一个农村妇女,初中都没读完就下地干活,后来又跟老公打工,攒下的钱盖了房子,就没剩下多少了。我现在带三个孩子,上面两个老人,没有一个身体好的,我真的熬不住了。洞爷,我老公要是走了,我们这个家就没了,洞爷,洞爷,您把他留下吧,留下吧。” 咚咚咚。 大妈再次嗑了三个响头,脑门子嗑的发青。 本想伸手再去拉他的孩子家长一看,也没了讨说法的心情了, 杜家人看着,更是心有戚戚,陡然放松下来的精神,又被各种奇怪的情绪给塞满了。 杜泽才此时鼻腔里嗅着酒精凝胶的柑橘味,突然觉得是如此的好闻。 医生们向杜家人表达了态度和情绪,再次组成一个锋锐的箭头,像是一只骑兵似的,快速离开了现场。 到了走廊,凌然回了回头,问:“刚才的病人家属,她老公得了什么病?” 六院的医生早都去问了,就有人小声道:“胆囊癌晚期,有肝转移。” 凌然“唔”的一声,没有再吭声,他有专精级的胆囊切除术,但用在胆囊癌手术中,是没有丝毫帮助的。 冯志详看看他,突然道:“胆囊癌的话,我以前也常做的,正好大家都在,凌医生,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好。”凌然迅速答应了下来。 祝同益想拦没来得及,咳咳两声,道:“那我也一起。” “又没有骨转移。”冯志详教授笑眯眯的看祝同益院士。 “闲得慌。”祝同益面对冯志详教授,笑的像是刚到退休年龄时那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