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铁路局门前,各式各样的车牌,基本上涵盖了全省所有的地市,全省啤酒行业的大聚会,却在年终岁尾时以这样一种方式不经意而至。 “老仲,你说你痴不痴?大雪天到这里挨冻,就为了一个电话,大雪天过来挨冻,我晚饭还没吃呢……”一个四十多岁的厂长在人群中很是活跃。 “到我车上,有啤酒有包子,……我走的时候从食堂里抓了两个包子……”可是这个时节,赶了一天的路,包子早凉了,再就着凉啤酒喝上去非闹肚子不可。 “哎,我这有火腿肠,”一个老厂长就从后备箱里搬出一个纸箱来,相熟的厂长们也不客气,抓紧时间补充热量。 大雪中,七十多个厂长一起唠嗑、抽烟,还有吃瓜子花生糖块的,一时间,铁路局门前象开联欢会似的,好不热闹。 “啤酒上火车,这事到底有没有?”呱也拉了,嗑也唠了,在哪拉不好,在哪唠不好,非要冰天雪地守候在人家门前,这批厂长们很快就感觉出不对来。 “我来之前给铁路局打了电话,人家说没有,可是我得来看看看……” “我也打电话了,跑一趟就跑一趟……”有人把话接过去,每人厂都在销售任务,都想搭上火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有这事,自己不来厂里不是吃亏了吗? 况且,就是有这事,全省七十多家厂,铁路局不说实话怎么办? 怀揣着同样的心理大家都赶过来,冰天雪地的,哪敢上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舒坦,现在连喝杯热水都是奢望。 “对啊,大家伙一块问问,到底是怎么个章程?”有人就开始喊,马上得到大家的响应。 大雪天,这来的都是厂长,这些厂长,在县里市里也是独霸一方的主儿,被扔到雪地里挨冻,人人都有情绪。 可是下着大雪也不敢到车里去,万一真有这事呢,自己落后了机会不是被别人抢走了吗? “老陈,老周,”从秦湾出来,大家就都是亲人了,嵘崖区海城啤酒的李建义、白沙啤酒的刘兆昌、西海的女厂长龚英华攒的,袁文焕和连云贵,大有都凑到了一堆。 “老陈,你什么时候接到的电话?”连云贵自忖关系与陈世法最近,他掏出烟来,可是陈世法摆摆手,“我戒了。” “戒了?”连云贵一愣接着又笑了,“烟酒不分家,你……什么时候戒的,上礼拜到总厂去,你不是……” “刚戒,”陈世法笑道,“我和老周就在沈南,厂里接到电话,我们俩也直接赶过来了……” 周凤和不言语,他是讲原则的,可是厂里从陈世法到武庚再到秦东,都是不怕事的人,看着陈世法也他们虚与委蛇,他索性不再说话。 那边,已是群情激奋,大家没有感觉受到欺骗,而是一种被轻视的感觉,雪越下越大,大家的喊声叫声也越来越高…… 这个年头的啤酒生产,还都是在自己厂的周边销售,大家基本上都不用铁路运输,也用不着在铁老大跟前低三下四。 “铁路局的人怎么还不给我们答复?再不出来,我们自己进去。” “对,自己进去,大冷的天,给口水喝是应该的吧……” 声音越来越大,许多人开始往院里走,保卫科的人想拦,可是这群人,高低都是有身份的人,都是坐着小轿车来的。 “铁路局的人出来了……”大雪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这群厂长们象赶大集似地呼啦围了上去。 齐局长面无表情地站在柱子中间,身后也是面无表情的夏处长。 他们两人一出现,保卫科立马放行,七十多人就挤到了台阶下。 两人看看眼前的七十多位厂长,都是有身份的人,没有人吵闹,也没有人嚷嚷,刚才备受电话轰炸之苦的齐局长的耳根子顿时清净了。 刚才两人已是弄明白,这些厂长们都是接到电话才来,可是处里和局里就根本没有人打电话!还给这些啤酒厂打电话?不可能嘛! 夏处长马上想到了陈世法,可是却让齐局长训斥了一通,现在是要解决问题,找出那个缺德鬼是后面的事,这么多厂长齐聚门前,各地市的电话不断,两人都感觉事情闹大了! 现在如果不让这些啤酒上火车,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人,一个厂,一个县,一个市,而是山海省所有的地市! “大家到会议室……”夏处长喊道,“天冷,先喝杯热水暖和暖和……” 这才象个样子嘛,这群厂长就往办公楼里走去,暗夜中,夏处长四处看了看,他没有看到陈世法,陈世法却看到了他。 “嗯,我们知道,现在山海省的啤酒行业都在鼓足干劲,力争上游,我们铁路上也一定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大力支持,嗯,关于啤酒上火车专卖,我们已经跟省二轻厅作了对接……”齐局长扭头问道,“二轻厅的人来了吗?” “说是马上到。”夏处长连忙答道。 二轻厅早已下班,电话打到值班电话上,报到厅领导处再安排分管的处长过来,这么大的雪,怕是一时半会也赶不到…… “好,那我就先宣布一下我们铁路系统的决定,”齐局长看看大家,每个人都翘首以盼,“进入火车专卖的啤酒,代表着山海省的形象,也代表着我们铁路的形象,必须符合以下几个条件……” 台下,每个人都在静静地听着,齐局长说的条件,抛却一些空话和套话,无外乎两条杠杠,一是必须生产规模达以五万吨以上的大厂,二是获得市优、省优的产品。 许多人的脸上就开始阴晴不定,特别是那些没有达到这两条硬杠杠的人,有人就开始小声骂起娘来。 也难怪,跑了一天,等了半宿,挨饿受冻,最后只在这会议室里喝了一口热水,啥也没有捞到! “好,天很晚了,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工作要一项一项地完成,明天大家拿着相关材料,到夏处长那里备案,报名……” 夏处长扫视着台下,这次他找到了,那个跟他“讲规矩”的陈世法,正与一个浓眉厂长聊得正欢呢 “这下好了,我们北冰洋也入围了,”杨厂长打心眼里感谢这个电话,他隐约也猜到了始作俑者是谁,可是陈世法和周凤和不提,他也就不说,“我们北冰洋不比沈啤差,他们不就占了个地名的光……” 都是一个城市的啤酒厂,两家啤酒厂都较着劲哪,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这几年,北冰洋请来了秦东当副厂长,确实大出风头,现在又在火车专卖上与沈南平起平坐,杨厂长高兴! “这小子,还真有门道。”随着一群厂长走出铁路局,武庚就小声道。 “别再这小子这小子的了,过年就二十二了,结婚成家就是顶门立户过日子,”陈世法笑道。 周凤和也笑了,“他在二厂不早就顶门立户过日子了?” “是啊,”心里高兴,陈世法下意识想抽烟,可是才想起烟和火早扔进垃圾箱里了,“秦东早就顶门立户了,这次,我们搭台,全省啤酒厂陪我们唱了一曲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