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他，也有些奇怪。　　 毕竟，这话说的颇不合时宜。　　 这六角灯笼确实做得很好，很不错。　　 可是也不一定，它就必须得第一啊。　　 别的作品也有可能得第一的，不是吗？　　 而这人的态度太笃定了，这般反问甚至有种，六角灯笼没得首席就是有问题的感觉。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赶紧闭上了嘴。　　 怕引起发张，他转瞬又有些犹豫地抬头，迟疑地道：“我只是觉得……六角灯笼做得挺好的……”　　 众人听了，也点点头：“确实不错。”　　 但是，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人觉得此事不公。　　 甚至就连最想要徒弟得首席的陈代春，也没有吭一句。　　 没办法，鲁班会这不是小场合，而且结果也都是非常公平公正的，多少年下来的老传统了，没必要去质疑。　　 就算去质疑了，也不会有什么别的结果。　　 至少，在陈代春这里，这件事情就是这样子了。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异议，这里仅仅卡了一下，徒弟们这边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在喊着走下面的流程了。　　 陆怀谨被叫到前边，递给他一束香。　　 依照他们的指示，陆怀谨凑近些，点燃之后跟着念了起来。　　 引着他说的人语调比较悠长，声音浑厚有力。　　 伴着这香飘飘袅袅的，飘向了里面，倒真有种像是跟祖师爷祷告的感觉。　　 陆怀谨感觉挺有意思的，跟着一道慢慢地往前走。　　 原文又长又繁复，但大意陆怀谨还是听明白了。　　 就是祈福，然后祝愿。　　 陆怀谨举着香拜完了所有的位置之后，把香插进了那个巨大的香炉里。　　 然后他便得站到左侧，帮着递香。　　 “第一列……”　　 “第二列……”　　 所有人全部都是按照他们提供的作品来排列的，签子多的，排位比较靠前，签子少的，排位比较靠后。　　 也不是所有的签子，都出自于现场徒弟们的师傅，还有很多是老前辈，他们的决定权更大，但他们一般很少会出手。　　 等他们上完香，就可以把各自的作品领走了。　　 而陆怀谨却得跟着继续递香，还有围观者也得上香的。　　 这些香上完了之后，陆怀谨便可以坐下休息一会了。　　 因为这时候，是众师傅们开始上香。　　 当然，这个顺序，是按照徒弟们的顺序来排列的。　　 比如赵立书，直接就是第一个。　　 他领头，其他人跟着上香。　　 虽然他们的位置没有安排得像徒弟们那样死板，不需要一批一批地来。　　 但是最后所有人站到一块儿，一起行礼的时候，确实就是按照顺序站的位。　　 徒弟站左边，师傅们站在右侧。　　 陆怀谨跟着行礼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韩正平脸都快笑裂了。　　 他这次没有徒弟参与，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结果还跟着赵立书，站了个第一排，可不给他高兴坏了嘛。　　 陆怀谨得首席，他跟着站第一，四舍五入，等于他徒弟得首席了！　　 简直太开心了都。　　 整套流程下来，基本上，每个人都单独和陆怀谨、赵立书见了面行了礼。　　 甚至，等到整个仪式结束后，还有单独拉着赵立书聊个不停的。　　 这一下，陆怀谨总算是明白陈代春为什么对这个首席这么执着了。　　 “可不得执着嘛。”葛超这会子可以跟着站陆怀谨身侧了，给他说着：“好多人都在打听你呢，你那个屏风，现在还搁案上摆着。”　　 因为这是首席的作品，所以后续还会被推进市里省里的各种展会的，露脸的机会大大的。　　 而其他人的，一早就已经给回去了，可以带回家了。　　 陆怀谨点点头，有些疑惑地：“我还真没见到彭小辉，你看到他了吗？”　　 “看到啦。”葛超应了声，抬手一指：“那呢……诶？之前还在的明明……”　　 他过来的时候，还看到彭小辉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在了，奇怪。　　 “莫不是出去了？陆哥你有事找他吗？那我去给你找找！”　　 说着，葛超就准备往外头追出去。　　 陆怀谨赶紧拉住他，摇摇头：“那倒不必——我只是有个点比较疑惑，想问问他而已。”　　 比如说，那个六角灯笼，究竟是不是彭小辉做了很长时间的。　　 这个长时间，基本可以用年来指代。　　 因为真的，挺不可思议的。　　 就算是陆怀谨，都不一定能做到，一件作品上出现两种不同的手法的刀功。　　 而且后者太过精湛，让他还挺好奇的。　　 看着有些像是三角刀的刀痕，但又不太像的样子。　　 就，很奇怪。　　 在人群中，陆怀谨独自沉思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有点儿高冷，不太好接近。　　 因此，虽然有很多人对他很好奇，但也都只是跃跃欲试，没几个人敢真的凑上前。　　 倒是葛超这人性格开朗，很是外向的样子。　　 而且看他和陆怀谨也挺熟的，趁着陆怀谨这会子在思考，没空搭理葛超，不少人便悄悄把他拉了过去。　　 “啊？你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葛超乍一听，都懵掉了。　　 不是，他何德何能啊？　　 在他这周边的，基本都是这次排名比较靠前的。　　 要是在他那一届，这种人压根都没空搭理他的呀……　　 他就像一只混在狼群的哈士奇，有点新奇，又有点儿怂怂的。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开心地点点头，看向了陆怀谨：“这是陆……陆哥。”　　 他其实下意识想说陆师弟的，毕竟陆怀谨比他进师门晚些，按照排序也该叫陆怀谨师弟的。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其他人很容易就跟着他一起叫的。　　 这些可都是不如陆怀谨的人啊，叫陆怀谨“师弟”……那也太奇怪了吧！？　　 显得他们好像很菜一样，当然，事实其实可以把“好像”两个字直接去掉qaq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发现啊。　　 葛超在心里泪流满面，关键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给他们介绍着。　　 “哦，你好……”陆怀谨以前工作过，倒也不会认生什么的。　　 事实上，他跟这些人相处起来，还挺游刃有余的。　　 毕竟这些人，和他以前在商场上认识的那些老狐狸，可单纯多了。　　 他们基本都只是好奇，问一下陆怀谨为什么这么厉害，学了多久了，刀功是怎么练成的，学了多少种技艺……　　 诸如此类，基本都差不多。　　 陆怀谨直接被围在了最中心，所有人都凑过去，想跟他说一两句话。　　 哪怕真的就只是打个招呼，他们都感觉沾了光一样，挺高兴的。　　 看着他们相处得不错，赵立书也就放心了。　　 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发现陈代春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　　 一看他这样子，韩正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给了彭小辉一个眼神，两人前后脚走出去的。”韩正平抬了抬下巴，哼笑道：“瞅着他那脸色，怕是少不了一顿批。”　　 但其实真不能怪人彭小辉的，这孩子是真挺不错的了。　　 之前还作品的时候，他们就都发现，原来那六角灯笼，真的就是出自彭小辉之手。　　 这确实是，相当难得。　　 陆怀谨当然很厉害，可是彭小辉也不差。　　 “要是彭小辉是我徒弟，我不知道多高兴呢！”韩正平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啊，就是想要的太多了。”　　 心比天高，一心只想要首席。　　 但就天资而言，彭小辉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毕竟，他今年才十七岁，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啊。　　 赵立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长长地叹息：“但是他不懂。”　　 这个他，自然就是说的陈代春了。　　 事实上他们也没说错，这会子陈代春就是在骂彭小辉。　　 他气冲冲地走出去之后，猛一顿住，回头指着屋里：“你看看。”　　 彭小辉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所有人都围着陆怀谨，正在追问着各种细节。　　 “如果你按我说的做，现在站在中间的就是你！”陈代春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道：“第一和第二，就是天到地的区别，我再三警告过你吧，你信我的吗？”　　 要是信了他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只差一点点了，就只差一点点！”陈代春气得来回踱着步，真是越想越生气。　　 关键是，彭小辉之前不肯听他的话，闹得之前他都无法出面反驳，毕竟陆怀谨之前就已经有所怀疑了，他更是不敢再冒头。　　 生怕被察觉到异常，到时更不好收场。　　 彭小辉闷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他确实很厉害。”　　 那面屏风，运用的是木格门的技艺，五层镂雕。　　 在那样薄的木料上，一层一层地雕琢，关键这还不像鬼工球。　　 鬼工球虽然层数很多，可是它雕花简单啊，基本都是单层透雕。　　 只要运用得当，能把层次撇出来，雕琢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而这屏风就不一样，陆怀谨在上面既融合了镂雕和透雕，还加了些许浮雕圆雕。　　 彭小辉看得很仔细很认真，也非常清晰：“我不如他。”　　 “我……呸！”陈代春气得跳起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