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听着，都感觉挺有难度的。　　 徒弟俩对视一眼，默默地拿起了刻刀，准备来个依样画葫芦。　　 陆怀谨开始了之后，就没再管周边的事了。　　 他专心致志地雕琢黑檀，先是刻画出六扇门的大小来。　　 因为是要做成桌面屏风的，所以尺寸必须把握好。　　 木料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了，毕竟还要雕琢好几层呢。　　 刻刀翻飞，陆怀谨简直将镂雕圆雕运用到了极致。　　 镂雕是相对独立的雕刻技法，能表现物象立体空间层次，使雕刻作品更富表现力。　　 在来之前，韩正平这两个徒弟也算得上是师兄弟中比较厉害的了。　　 原本他们以为师傅说，让他们来跟着学一学，只是表面意思，实际上是想让他们看一看别人是怎么做木雕的。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确实是学。　　 感觉陆怀谨每一刀，都落在了他们想象不到的地方。　　 原本该慢慢削平的地方，陆怀谨大刀阔斧，没有丝毫迟疑地一刀下去，直接给削平了。　　 有些拐角，他甚至是直接一抹就过去了。　　 要知道，他手里还拿的是黑檀木诶！　　 师兄师弟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震惊和无措。　　 不是，他们手里拿的只是普通的花梨木，还都不全是心材的，都不敢这样下手啊……　　 结果就因为这一迟疑，陆怀谨已经做到前面去了……　　 他们就像漏看了数学题一样，后面再想跟上，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他们自己也尝试了一番，想像陆怀谨做的那样，轻松，自然，随意。　　 可是完全不行，根本不行。　　 越做越僵硬，甚至越是想要快，就越是快不起来。　　 “不要勉强。”赵立书察觉到了他们的窘境，声音平和地道：“找到自己习惯的节奏，慢慢来，不要着急。”　　 着急是没有用的，他们现在也发现了。　　 在赵立书的指引下，他们果然慢慢又找到了自己的感觉。　　 只是这个时候，陆怀谨都已经在开始掏挖，做第一层的雕花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跟着做，只不过是为了应付韩正平，怕挨骂。　　 那么现在，两人真是扎扎实实在学习了。　　 哪怕陆怀谨做得很快，哪怕他们有时候根本看不大懂。　　 但他们也在吭哧吭哧努力地前进着。　　 先是定型，然后做合页，最后进行雕琢。　　 每一步，他们看不懂的时候，就会停下来盯着陆怀谨做。　　 因为陆怀谨每个步骤，都会做六次。　　 屏风是六页的嘛！　　 一次看不懂，就看两次。　　 两次还是不行，就三次四次。　　 第二层镂雕的时候，他们甚至整整看陆怀谨雕了六遍，才明白过来。　　 虽然有点难，但到底也是勉勉强强能跟上了。　　 韩正平在旁边看得着急，但依然忍住了，一声不吭。　　 没办法，他都怕自己一上火，两人直接给吓懵了，到时更不会做！　　 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啊。　　 幸好，接连两天，陆怀谨一扇扇做下来，两人虽然艰难了点儿，但到底也跟着做了一两扇出来。　　 哪怕是这样，韩正平也已经很满足了。　　 无论如何，只要能学个囫囵，就已经很好了！　　 细节什么的，回头可以慢慢琢磨，好好练。　　 主要是这镂雕技艺，他自己都还没尝试过做五层呢。　　 这两徒弟，已经是他所有徒弟中最聪明最勤奋的两个了。　　 如果他们能学会，回头没准能教教别的师兄弟们。　　 如果他们学不会的话，其他人怕是也没戏了。　　 陆怀谨吹了吹木屑，拿起砂纸开始细心地打磨起来。　　 黑檀就是有这个好处，木材表面光泽就已经很好了，手感颇为润滑。　　 稍作打磨，表面便能泛出光泽来，摸上去跟缎子似的。　　 “这是整块心材啊。”赵立书看了看，很兴奋地道：“这一打光，一层层的颜色还都不一样呢！”　　 虽然整体呈黑色，但里面还透出深深浅浅的纹理。　　 丝丝游动的黑色木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看上去很是精美。　　 更别说陆怀谨雕琢的时候还特地留意过的，都是沿着纹理来雕琢的，每层之间，他都留下了细微的孔隙变化。　　 如此一来，光泽感更强，层次更丰富。　　 “哇，真好看。”两徒弟也兴奋得不得了，明明自己的还没做完，却也凑过来看陆怀谨的。　　 韩正平看了一眼，发现他俩虽然做得磕磕绊绊的，但确实也勉强做出了型。　　 这要是从前，他肯定会很是欢喜，把他们狠夸一通的。　　 可是，陆怀谨珠玉在前。　　 就他做的这屏风，光是这五层镂雕，拿出去根本无人能敌啊。　　 摆在桌面，他这两徒弟做的，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没眼看了。　　 几人好好欣赏一番，最后才递给了赵立书。　　 韩正平眼睛还离不开这小屏风，羡慕得不得了：“哎，你赶紧整个箱子收好着吧，可别让别人瞧着了。”　　 在鲁班会开始之前，这必须捂得好好的。　　 他这两个徒弟都是去过鲁班会的，当即都用力地点头：“对对对，一定要藏好，陆师兄，你这个肯定能夺得魁首的！”　　 “哈哈哈，借你们吉言。”陆怀谨笑了笑。　　 “你笑什么，真的啊。”韩正平拍了拍他的肩，很是赞许地道：“哎，我之前还说，怕你在鬼工球之后，做不出更好的作品来，现在看来，倒是我狭隘了。”　　 毕竟，于他们而言，鬼工球真的已经很精美了。　　 再往上，属于是他们没见过的，无法想象。　　 但陆怀谨总是能够给他们惊喜！　　 他们说着话，陆怀谨伸了个懒腰。　　 这会子才觉着累，这两天熬的，他都已经忘了他学徒空间还有一茬等着呢！　　 不过现在也进不了，毕竟家里的人一趟一趟的。　　 只是，哪怕是黎光浩，来了也没见着陆怀谨到底是做了什么。　　 赵立书不仅把陆怀谨的作品给带走了，连韩正平这两徒弟的都给带走了。　　 他要将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陆怀谨是觉得，他这有点儿太惊弓之鸟了。　　 但是韩正平很是赞同：“就得这样，我新收了个徒弟，还挺勤奋，明年我带他去鲁班会，我会捂得比你师父更严实！”　　 也就是他们几个，还让他徒弟过来观摩了。　　 这要换成别人，那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陆怀谨都被他们这严肃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点点头：“好吧好吧，都听你们的……”　　 “好了，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着点。”赵立书放好箱子，看向陆怀谨：“你们家今天肯定会热闹的，我们先走了，你们稍微应付下就行，早些睡，明天我一早过来接你。”　　 “好。”陆怀谨点点头，老实地应了。　　 果然，一直到晚上九点多，还有不少人在络绎不绝地过来“探望”。　　 找的借口还都差不多，都是来看陆怀谨的。　　 有的还提些水果果篮啥的来，有的还给个红包，有的连样子都懒得做，空着两手就上门了。　　 陆爸陆妈都是茶水待客，只管拉着人唠家常。　　 说天说地，就是不说木雕。　　 说起鲁班会，他们都是完全不懂的。　　 陆怀谨开始还坐着陪陪，后面直接借口身体不适躺房间里去了。　　 还有的不懂看眼色或者假装不懂，特地跑他房间来看呢。　　 但最终，都一无所获地走了。　　 等人全部都走了后，陆爸陆妈对视一眼，都瞬间放松下来。　　 “呸，早不来晚不来，怀谨都好完了才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陆爸陆妈活到这个年纪，算是啥都看明白了。　　 尤其是这次陆怀谨受了伤，哪些是靠谱的哪些是不靠谱的亲戚陆爸陆妈心里可都门儿清呢！　　 他们进来看了看，问陆怀谨和纪思颜：“你们没事儿吧？没烦着你们吧？”　　 “嗐！我们没啥事！”　　 纪思颜也笑了起来，她刚就一直玩手机呢。　　 他们一问她，她就假装自己外地媳妇，听不懂这边的话。　　 事实上，她基本上都是听得懂的。　　 “聪明啊！媳妇！”陆怀谨忍不住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纪思颜也笑，拍了拍他的被子：“好啦，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等待了这么久的鲁班会，可算是要开始了。　　 陆怀谨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幸亏是我腿好了，不然的话，师父肯定又要被欺负了。”　　 “是啊。”纪思颜习惯性地伸手给他捏了捏腿，反应过来又缩回了手：“真好！”　　 虽然以前她总安慰他腿没好也没事，但他身体康复了，她真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色彩缤纷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怀谨原本定了个六点半的闹钟。　　 他琢磨着，这已经很早了。　　 没成想，赵立书他们四点半就到了。　　 他急急忙忙地起来，洗漱后跟着他们走。　　 等摇来晃去到了地方，一看时间，好家伙，才五点二十！　　 关键是这个时候，现场已经到了很多人了。　　 这是一栋大宅，陆怀谨匆匆跟着人走，人影攒动，灯光晃得他门槛都有些看不清。　　 “跟紧着些。”赵立书这会子也顾不上他了，只招呼着他跟上。　　 有的人在进，有的人在出，彼此行走间偶尔会打一两声招呼，但也都是行色匆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