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药水沿着舌尖抵进男人的唇腔。 反复几次。 江知渺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眼尾微微发红,她侧过头,看着手里的杯子只剩下最后一口药,还是抿进了唇尖,一点点吻进沈卓温的唇里。 可能是昏迷的人,没办法吞咽,渡进去只能等着慢慢流。 江知渺的全身心都在渡药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的手覆在她的后背上,一点点往上抚。 直到,世界天旋地转! 江知渺愕然看着把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小脸微仰,直勾勾看进他的眼底。 男人黑白分明的瞳孔现在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他视线下滑一寸,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在看她,又好像没有。 江知渺不敢轻举妄动,她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沈先生?卓温?” 沈卓温没有回应。 江知渺大着胆子,小心翼翼从男人身下钻出去。 沈卓温一手攥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把她刚探出去的半截身子扯了回来。 江知渺这会是真的不敢动了。 衣料摩擦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他的反应。 像是一个鹌鹑,她抿了抿唇,视线直勾勾地看着沈卓温。 这一看,她就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 沈卓温的眼神没有聚焦,他的视线说是看着她,不如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之所以会觉得他在看着她,是因为他的头正好对着她。 江知渺心头猛然一跳,想到前两次沈卓温短暂的失明症状,她伸出手,在沈卓温眼前晃了晃手臂。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 沈卓温没有任何反应,头都没有偏离一寸。 粗粝拇指沿着姣好轮廓一一攀上,他的指腹擦过她的唇,摩挲过她的眉眼,再滑落到她的鼻尖,抵到她的唇珠,轻轻一按。 他似乎在描摹她的样子,要把她刀刀刻入心底。 江知渺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 沈卓温的手指却在描摹过她的唇线后,再无其他运动。 约莫十多分钟。 江知渺放轻呼吸,再度试着离开。 男人的唇倾覆过来。 他什么都看不见,嘴唇落地的角度却非常精准,落在了她的唇上。 苦涩的药味蔓延在味蕾上。 唇舌相交的缠绵,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旖旎。 江知渺抬手抵住沈卓温的胸膛,手心一片濡湿,“你受伤了?” 她厉声询问,口气里有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张。 男人声音闷闷:“没有。” 江知渺抬手闻了闻,碘伏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紧跟着,她又想到了刚刚沈卓温发凉的身体。 唇线绷得紧紧的,她没说话,只是抵抗沈卓温的力道放轻了些。 一放轻,沈卓温就得寸进尺。 生病烧糊涂的男人和有理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连吻技都会退化。 江知渺被含糊着亲了几分钟,就看见沈卓温重新栽进了她的怀里。 他的眉眼微微低垂着,薄唇抿紧,双手环在她的腰侧,滚烫灼热的身体伏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以往的攻击力,看着乖得不行。 抬起手,她伸手摸了摸沈卓温的头发。 这一次,江知渺终于逃脱了沈卓温的怀抱,她看着卧在沙发上的男人,给陈轩打了个电话。 陈轩应该刚到医院,因为江知渺听见了叫号声。 她道:“沈卓温发烧了。” “你给他喂两片药,等之后,我回去再说。”陈轩道:“我夜里还会过来一趟。” 江知渺双指摩挲,放心不下,“我发现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陈轩走到角落和江知渺说,“那你帮我照顾一下他吧,对了,江小姐,沈总这件事麻烦你别往外说,目前就四个人知道。” 他和唐凡算两个,还有个是沈卓温自己。 现在多了一个江知渺。 江知渺扭过头,回头看了还在昏睡的沈卓温一眼,“我知道了。” 就算陈轩不说,江知渺心里也有数。 这种事,她不会往外说的。 江知渺看着沈卓温几秒钟,起身翻出医药箱,里面还有降温贴,她撕下来,贴在沈卓温的额头,再站起来,走进厨房,把小米洗干净,煮好,定时。 做完这些,沈卓温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陈轩趁着夜色回来了一次。 彼时,江知渺刚刚给沈卓温擦了身体,帮他降温。 沈卓温一直没醒。 陈轩检查完,没什么问题,更详细的等沈卓温醒后再做定夺,随后,他又问了一下江知渺下午照顾病人的操作,都是正确的,他心下松口气,递给她一瓶眼药水,说是他自己调制的,等沈卓温醒来,就给他用。 江知渺刚应下,人又急匆匆走了。 江知渺想问江云云的情况都没来得及,不过想到陈轩早上说的,江云云已经转到了最高级的病房,她还是勉强安抚自己放下心来,照顾沈卓温。 可能这就是轮回。 先是她生病,沈卓温照顾她;现在轮到沈卓温生病,她负责照顾他了。 江知渺定定看过沈卓温两眼,还是就着餐桌那边坐下,头趴在手臂上,微微闭上眼。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更何况,她自己都是大病初愈,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实属不易。 江知渺睡了两个小时,就被闹钟吵醒了,她去测了一次沈卓温的体温,再去厨房端了一点小米粥喝。 一边喝,她一边观察着沈卓温。 到最后,为了时时刻刻注意沈卓温,江知渺就着沙发睡了。 夜里起来两三次。 万幸的是,沈卓温的烧在早上退下去了,人也醒了。 江知渺把水和药递给他,道:“你现在看得见吗,我给你把早餐端过来。” 沈卓温接过药水,“好。” 见状,江知渺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身体,站了起来,去厨房端早餐。 勺子舀出软糯白嫩的小米粥,她轻轻吹了吹。 加了两少糖,再搅拌。 忽而,椅子腿重重磕在地下,像是倾倒后又被人扶正的那种感觉。 江知渺一愣,放下瓷碗,赶紧走出去。 沈卓温的手掌紧紧握着椅背,用力到骨节突出,青筋爆开,如同脉络横亘在手背上。 眉心微拢,他侧过头,声音比往常还要平静:“吓到你了?” 江知渺心底微发酸,“没有。” 说着,她三两步上前,从沈卓温手上接过椅子,稀疏平常道:“是我忘了把椅子放回去,吓到你了吧。” 沈卓温跟着掀唇一笑,“没有。” 他的话和上一秒的江知渺如出一辙。 丝丝缕缕的窒息包裹,蓦然有些密不透风起来。 江知渺脚步微顿,她快步走到客厅的茶几前,故作轻松地说:“对了,陈轩让我把药给你,我都忘了,你点上休息会吧,可能可以快点好。” 沈卓温:“我刚刚点过了,没用。” 循着声音,他偏头看向江知渺所站着的地方,黑漆漆的眼眸没有丝毫的光亮。 “我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