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听娘娘的安排，至于安危，王巍会安排好一切，娘娘不要担心，更不要害怕。”莲衣起身为我拿掉一个枕头，又好好掖了掖被子，“娘娘睡吧，眼下没有比身体更重要了。”　　“有你们在，我很安心。”我欣然，打发她也早早去休息，只等她离去外头有值夜的宫女到岗，我才稍稍有些睡意，可是那些宫女都是生面孔，从宫里带来的人都还在山下，若单是自己也罢了，如今腹中有了骨肉，加之才刚发生的危险，竟变得谨小慎微疑心甚重，稍稍听见些动静就惊醒，心更是扑通扑通地跳。　　正犹豫要不要把人叫进来说几句话，却听见有脚步声传进来，两个值夜的宫女竟是一起进来了，还很轻地互相说着：“小点声，别惊了娘娘。”　　一个却又说：“你见过娘娘了吗，长得美吗？”　　一个答：“匆匆看了一眼，哪儿敢盯着看呐，娘娘身边的又是莲衣姑姑，从前宫里最严厉的人了。”　　一个又道：“是啊，没想到莲衣姑姑跟了皇后娘娘，可是娘娘到底为什么来，是传说那样被皇上赶出来的？”　　我伸手稍稍掀开帐子一角，却见她们正合力搬走暖炉，屋子里漆黑黑的暖炉又重，两个人动作笨拙，半天挪不了几步，嘴上又顾着说话，便没察觉我这里的动静。　　一个正说着：“谁知道呢，听嬷嬷说山下打起来了……”我翻身坐起来，掀开帐子问，“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宫女顿时吓得腿软，手里的暖炉应声落地，重响声下惊到了殿门外的侍卫，他们一拥而入抽出佩剑就架在宫女的脖子上，随后的人点燃了蜡烛，屋子里又有了光亮。　　有侍卫在，我又不得不放下帐子，隔着帐子问：“你们俩搬暖炉做什么？”　　一个忙哭道：“是奴婢瞧了眼，见暖炉里没火光了，怕熄灭了冻着娘娘，想要添炭火怕吵着娘娘又不敢进来弄，就和香薷想搬出去再弄，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惊扰您的。”　　只因剑架在她们脖子上，益发连磕头顿首也不敢乱动，侍卫们又个个凶神恶煞，她们久在行宫悠闲惯了，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抱在一起哆哆嗦嗦。　　莲衣问询赶来，瞧见这阵势，先就来问我有没有事，我让她请侍卫们退下，才出了帐子细细看那两个宫女，不等我开口，折回来的莲衣已骂道：“这么些年了你们还是毛手毛脚，可见是在这里太清闲，该送回宫里去紧一紧皮了。”　　“姑姑，姑姑，求娘娘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不是故意的。”两个宫女抱起莲衣的腿央求着，莲衣则对我道，“这两个孩子叫泽兰、香薷，如今十五六岁了，初进宫那年是奴婢带着的，因呆呆笨笨的学不来本事，留在宫里只怕处处惹祸，哪天就保不住小命，奴婢就把她们调来行宫，没想到再见还是没长进。”　　我再细细看她们，方才应我话的那个是泽兰，虽然莲衣说她们呆笨，可泽兰却有一张聪明脸，倒是香薷圆圆脸蛋圆圆的眼睛，眼眉间只有迷茫无措，或跪或磕头或求饶，都跟着泽兰。　　“你们别哭了，一来是本宫先吓着你们才要惊动了侍卫，二来是你们也说的山下打起来的那件事，侍卫们才草木皆兵又吓着了你们，说到底你们没错，不必再害怕。”我坐回床上，好声好气地唤她们起来，“往后不管是添炭火还是做别的什么事，都大大方方地进来。自然等本宫的宫女们上山了，这里的事也不用你们再做。但你们毕竟比她们熟悉行宫里的一切，本宫在这里的日子，少不得你们在一旁伺候。”　　“是。”两个人战战兢兢，并肩站在一起深深低着头。　　我笑道：“你们不是说想看看本宫什么样子吗？抬头看吧，不过现在这副妆容，也没什么皇后的特别之处。”　　莲衣却拦着道：“娘娘别惯着她们了，不早了，明儿再说吧。”回身就喝斥两人，“回房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了，今晚的帐明日我就找嬷嬷来和你们算，别以为就没事了。”　　莲衣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勾起我的敏感，莲衣说要找嬷嬷才和她们算账，言下之意她如今是最低等的宫女，无权责罚她们，她仰仗的不过是昔日威严和我的存在，真正做什么事时，还是会束手束脚，而这一切又是因了我，可她却无怨无悔。　　“娘娘受惊了吗？”莲衣回来，见我脸色不豫很是担心。我却挽着她的手说不出什么，忽而激灵，央求说，“反正这里只有我，你就搬到外屋住吧，值夜的宫女还是值夜，但有你在外头睡着，我心里才踏实。今晚的事不怪她们，是我惊魂未定才睡得太浅，又忍不住疑神疑鬼的。”　　莲衣忙答应：“奴婢本也这么想，却怕娘娘嫌麻烦，这里毕竟不是宫里，咱们的人也有限，奴婢巴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您身边。外头炕下也烧着火，不冷，奴婢这就抱褥子被子去，就在外头躺着。”一边说着安抚我躺下，“娘娘别担心了，早些睡吧。”　　如是莲衣抱来褥子被子睡在了外头，我才真正踏实下来，渐渐迷糊进入梦乡，可梦里总见山下那一幕刀光剑影火光四窜，可又深沉地醒不过来，待终于疲倦地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娘娘应该是受惊了，从前并不那么敏感。”我还躺着没坐起来，就听见莲衣在外头说话。　　应他的人是王巍：“请袁太医开一些安神的方子吧，娘娘既然还没起来，就请姑姑代为转达，末将下山去接兄弟们和其他宫女上山，请娘娘安心等待。”　　莲衣道：“王统领路上小心。”　　而后听见脚步声走远，我掀开帐子裹着棉被坐着，莲衣回来瞧见我醒了，笑着问：“娘娘睡得好吗？”　　我道：“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王巍去接人了？”　　“娘娘放心吧，大家都不会有事，王统领是极可靠的。”莲衣去稍稍打开半扇窗，得意地唤我，“娘娘看。”　　我懒懒地望过去，可只是半扇窗中的美景，就让我精神为之一振，裹着棉被就起身走过来，伸手推开了整扇窗，莲衣笑着去取来软鞋给我趿在脚下，一边笑盈盈道：“太阳一浓烈雪就化了，还想着娘娘若再不起来，就叫醒您呢。凌岩山不高，可山脉绵长，层层叠叠树木葱郁，从这里望下去最美不过了。”　　正如她所说，眼中所见雪景与京城大不相同，绵长的山脉上树木层层叠叠、大气开阔，直叫人心旷神怡。　　“昨晚下雪了？”我不解，“可是我们上山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我睡得那么浅，也没听见动静。”　　莲衣笑：“这就是凌岩山的妙处，正月里每晚都会飘雪，无声无息落得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待等晨起阳光一浓烈，就全化了，但那些花草树木挂着雪水就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可美了。”　　我惊奇不已，又问：“若是没太阳的阴天，就一直积雪？”　　“奇就奇在这里，若翌日是阴天，晚上就不会落雪，而腊月里大雪封山另说了，进入正月就是这样的景色。”莲衣说着就扶我回去，唤来宫女洗漱梳头，待穿戴好了我再扑到窗前去看，果然已有一片雪化了露出葱绿的树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烁得几乎迷了眼睛。　　“过了正月就不这样了？”美景将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只惦记着莲衣曾向我描述过的每一个景色，要她带我四处去看，莲衣却屏退了宫女轻声说，“娘娘还是先看过袁太医吧，美景年年如是，错过一天一季，总还能再见。”　　想起腹中胎儿，忙收敛玩心，等袁卓已来，要他把脉问诊，得悉身体尚可胎像稳固，心里放松不少，但袁卓已也直言：“娘娘一路颠簸而来，昨晚又受了惊吓，臣建议娘娘最好卧床静养数日，万事小心为宜，头三个月最为重要，想必娘娘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