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同住屋檐下(一)
“当然是皇上,怎么会是寰宥,他怎么可以影响我……我……”我腾起身子来辩驳,但话到一半就没了底气,明明被那个人影响很深,明明因为寰宥我几乎和寰宇断了情分,我却还振振有词地说那个人影响不了我。 寰宇苦笑,“你最可气的地方,就是明明什么都明白,偏偏糊涂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于飞,你说的种种事,朕的确不应该瞒着你什么,可朕一早就说过,有些事说得,有些事说不得,你还是不能明白和体谅吗?” 这样反反复复的毛病我自己何尝不知道,令我伤心难过的,便还有这个不争气的自己。软软地伏入他怀里,只是哽咽得什么也说不出口。 寰宇拥着我靠在大引枕上,他也累了,手掌轻轻地抚摸我的背脊似要安抚我一般,忽而又落在了我刚才挨打的地方,问:“疼吗?” 我颔首,又匆忙摇头,一张脸羞得通红发烫,而他不轻不重地揉了几下,那一处毕竟是敏感之地,不由得我扭动避开,怯弱地应着:“不疼了。” “朕从没想过,有天会要亲自教训自己的妻子,你啊!”他的语气变得宠溺温和,丝毫不再有责备的意味,顿了顿之后,却又变得淡淡忧伤,“于飞,朕有件事骗了你,回想当时对你说的那些话,朕……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你呢。” 我不解,坐起来茫然地看着他,只看到我的男人某种露出的悲伤和无奈,他苦涩地一笑,“美咲她……不是朕的女儿。” “美咲不是朕的女儿……美咲不是朕的女儿……美咲……” 这一句话自那日后始终缠绕在我耳畔,让我时时刻刻都有心惊肉跳的恐惧。 “于飞,朕想要我们的孩子,于飞……” 而那一日,纵然我身体虚弱,还是努力承欢,因为眼前的男人悲愤难当,需要我的存在来安抚他受伤的心,我不知道虚弱的自己能否在这样尴尬的**缠绵中受孕,可我愿意给寰宇想要的一切。无法体会他每每面对美咲时的心情,一个男人要有怎样的度量,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与别人生下的孩子,更何是帝王。 李晨舞,这个因我的好意而被追封为皇贵妃的女人,寰宇曾经那样的爱她,她却背叛了自己的丈夫,甚至用身体来报复。美咲的存在,无疑让寰宇不得不时时刻刻记着这份耻辱,可他却善待了这个孩子,至于太后,她若也知这一段不堪入目的往事但还能如此疼爱美咲,他们母子该是怎样的胸怀? 至于寰宥这个所谓美咲的生父,他却似乎并不承认那一段事实,寰宇说他可能自己并不知道,可孤掌难鸣,李晨舞又究竟是怎样做,才能让与之发生关系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在一个女人身上留下血脉? 太医? 记起寰宇曾对我说,当时是常云倩和萧亦瑶共同指证李晨舞与太医私通,甚至证据确凿,此刻我隐隐觉得这其中或有联系,既然寰宇的眼线笃定李晨舞是与寰宥苟且缠绵,那萧亦瑶她们又是怎么会查到太医身上? 千丝万缕纠结在一起,我竟莫名地想要去理清。寰宇对我说他不想旧事重提,希望我听过则以置身事外,可我却觉得这件事始终梗在他和寰宥之间,寰宥若非善类,来日恐酿大患;若忠于兄长委实不知真相,也不该他为李晨舞的错付出代价伤了和寰宇的兄弟情分。 “莲衣,我才被皇上训过,才口口声声保证不再胡思乱想,可是……” 数日后,我看着在院子里撒欢奔跑的美咲,握在手里的茶直到没了热气也不曾喝一口,莲衣来换茶,我却怔怔地对她说,“我大概又会忍不住,如果给皇上添麻烦,他一定会恨我怨我,可是……” 莲衣听得云里雾里,只问:“主子怎么那么多‘可是’,您可不敢再胡思乱想,奴婢从没见皇上对您这样上心地对待别人,奴婢斗胆说一句,您舍得皇上一次次为您操心难过吗?” “那李晨舞呢?皇上曾经很爱她,皇上对她和对我一样吗?”我不答反问,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莲衣的神情显得有些沉重,大概若非有主仆之分,她可能直接就虎起脸训斥我了,只听她说:“皇上曾经很喜欢李淑媛,不然贵妃还有荣妃会嫉恨得冤枉她与太医私通吗?皇上对李淑媛很好,可那和对您完全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她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存在了,娘娘何苦纠结呢?” 我自然不会生气莲衣这些话,更是伸手指向院子里咯咯大笑着的美咲说:“可是美咲在啊,莲衣……” “主子。”莲衣当真有些生气,但她此刻不晓得我心里纠结什么,不然也一定会赞同我的。 “莲衣,你把美咲抱去芬芳殿,再把荣妃请来,只她一个人就好。”我不等莲衣再说什么,突然就下了命令,见莲衣犹豫不决满面的担心,忙握了手保证,“我绝对不会再折腾自己,我绝不给皇上添麻烦。” “主子自己说的话,可要记得!”莲衣到底拗不过我,只能抱了美咲往芬芳殿去,可她才走不久,琳琅却进来说岳祥求见,我敛了宫服才宣他进来,岳祥也不多话,只呈上一封信函道:“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是管国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您的家书,皇上让奴才给娘娘送来。” “皇嫂的家书?”得知是皇嫂的信函,我心内莫名发紧,犹豫地看着岳祥双手所捧的信封,迟迟没有让琳琅去接。 “娘娘。”岳祥轻轻唤我,一旁琳琅见我仍不出声,便自作主张要去接,我却喝止她,“别拿。” 琳琅吓了一跳,慌地跪了下去,我抬手让她起来,稍稍走近岳祥几步,“公公把信函带回去吧,改天本宫会和皇上一起看。” 岳祥缓缓俯下身,应了:“奴才遵命。” “琳琅,送公公出去。”这般吩咐后,便含笑目送岳祥,可他们一消失在视线里,我的淡定便荡然无存,那封信里有什么不是我所在乎的,我在乎的是寰宇他能不能明白我的心意,而不要误会以为我矫情做作。我本要借口想必信内不过是娘儿几个的问候,若真有什么要紧,定会有消息传来。但说出口前的一瞬才意识到这话中矛盾,若岳祥听见并原话传给寰宇,才真真要叫他误会。 这样胡思乱想,竟把请萧亦瑶来的事给忘了,等宫女来禀告说荣妃求见,我才晃过神,便吩咐在院子廊下摆茶,换了常服再往那里去。 到时萧亦瑶已在摆弄茶水,见了我要起身,我按下她一同坐下,又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浅尝一口后问:“本来天热喝不下热的东西,这茶水回味却极甘冽。” “臣妾加了些许冰片,只求口感,这丁点不会寒凉了身子。”她欣然回答,因见我气色大好,似乎也挺高兴,算算日子距离各宫禁足结束不剩两日,某种意义上宫内的风起云涌又要开始,想必她也想好好受用这两日清闲。 我笑而不语,又饮下半杯茶,才缓缓开口:“其实请荣妃来,也非闲聊,本宫有件事想问问你。” “娘娘请问。” 我故意深深看她几眼,让她感觉到事非寻常,而后说:“荣妃还记得顺柔皇贵妃吗?” 她的眼中果然掠过不安,尴尬地挤出笑容回答:“臣妾记得,也不过几年前的事,怎么会忘记,却不知道娘娘想问什么。” “本宫想问当初贵妃与你指责她与太医私通,是否属实,又何处而来的证据?”我直接将问题抛出,但紧跟着又说,“本宫只是好奇,不为什么,荣妃自然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她怔了怔,显然犹豫,更轻声道:“娘娘不知道吗?当年的事在宫里是禁忌,皇上和太后都不愿有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