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侧妃之祸(一)
寰宇笑道:“再忙也不能不孝敬母后,母后今日可玩得尽兴?” “你们兄弟和睦,便是孝敬了。”太后倒也不生气,嗔怪几句便催促,“都去歇着吧,哀家这里不用你们,皇后和荣妃今日也累了。”想起来了又问寰宇,“怎么,你还没见过贵妃?倒没事儿人似的。” 寰宇道:“听说不舒服提前回宫,朕派人去问过,说歇着就好,所以也没去瞧。” 太后冷笑:“也是,等她自己和你说吧。” 见他平常地说着,也不晓得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顺口便说:“宇坤想在王府玩几天,臣妾答应了,还请皇上别怪罪,孩子腊月里少读几日书也不打紧。” 寰宇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朕还能说什么。” 萧亦瑶又搀和几句,不久太后便催促我们各自去休息,萧氏急着去看孩子,倒也不在乎皇帝接下来要去哪儿,匆匆离去后,寰宇便与我并肩走,更趁着夜色偷偷牵了我的手。 “皇上今晚要去哪儿?”我问。 “想去你那儿。”他的语调一上来便似央求,叫人心里发痒。 我无奈:“臣妾不好侍寝,皇上去霍荣华那儿吧。” “朕不要你侍寝,就好好歇着也不行?”寰宇有些失望,嘀咕着,“今日整天没瞧见你,心里竟空落落的。” 我笑:“其实是想着臣妾要去凌岩山的事儿?” “你若真心疼朕,就别去了。”明知他即便答应了心里也必然不愿意,可没想到还是说出口了,他又道,“你才出去一天,朕就不安心,这要是十几二十天的在外头……” “皇上答应了的,可不带反悔。”我先堵住了他的心思,停下来认真地说,“皇上自己说的,金口玉言。” 他失望地垂下眼帘,月色下俊朗的脸上竟露出几分只在美咲脸上见过的孩子气,叫我心里一下子软得棉花似的,忙瞥过目光不敢看他,狠心说:“凌岩山,臣妾是一定要去的。” “嗯,朕也答应你了。”他低沉地哼声,一边说,“你回去歇息吧,朕回涵心殿。”一边却始终没放开我的手。 我自己稍稍用力挣扎开,推他转身:“皇上歇息去吧,明儿还有好些事等着您呢。”便唤岳祥来,“好生伺候皇上。” 继而不等他再痴缠,拉着莲衣头也不回地就跑了,一口气走回坤宁宫,才敢回头看一眼他有没有跟来,莲衣也喘息着笑:“娘娘怎么这么着急,吓着奴婢了。” 之后回寝殿卸妆洗浴,好一阵折腾后,终于舒舒服服地躺在美人榻上,已没有精神去看美咲,只叫来乳母问好不好,乳母走时莲衣却回来,稍有尴尬地对我说:“娘娘,皇上他……” 我懒懒地看他:“怎么了?” “皇上去了潋滟宫,大概今晚留在那儿了。”莲衣苦笑着回答我,又忙劝我,“皇上必然也有他的用意。” 我也说不上生气,但的确有些郁闷,半晌才哼声:“她毕竟在皇上身边很多年了,为自己生育长子的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莲衣却笑着伏在我身边:“娘娘吃醋了?” 我“唔”了一声,捂着心口说:“这里翻江倒海全是醋,酸得人瘆得慌,他今晚若真强行要来,我还能赶他走吗?偏要去那里,存心欺负我。” 莲衣笑:“皇上和娘娘都一样,口是心非的主儿。” 玩笑几句我便累了,也不愿辛苦一天的莲衣再陪我耗着,早早打发她去休息,自己却蜷缩在床里久久不能入睡,今日在沸反盈天的热闹里度过一整天,这会儿耳根清净,身子反像被掏空了一样,白天发生的一幕幕都在眼前,婉儿的死状竟让我此刻才觉得背脊发凉。 “到底是谁?”心里挥不去的疑问,可最让我害怕的,是自己臆想的答案,我不仅完全不怀疑常云倩,反而怀疑……怀疑太后。 “不可能,不可能的!”用力地摇头,想要甩掉这个念头,可是太后今天那让我心里发慌的平淡眼神,却怎么也忘不掉,甚至闭上眼睛反而会看得更清楚。 “如果真的是太后,她想做什么?又为什么呢?”无奈地躺下,胸口却似压了千金石,沉重地叫人无法呼吸,“太后,真的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我,又一个新的疑惑积攒到心里,我不知道这样累年累月地积攒下去,会不会有一日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事,而那一刻究竟是会满溢奔溃,还是变得更加宽广,一切皆不可预估。 浅眠的一夜,晨起便觉得脑袋发沉,而昨日顶着厚重的礼服凤冠整整一天又经历那么多事,也必然是原因,莲衣替我挡了各宫请安,又请袁卓已来把脉,他只说静养便好。 这个男人依旧平静淡漠,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事毕后,他收拾药箱要离去,莲衣才送了几步,我忽而道:“袁太医留步。” 莲衣便上前接下药箱,退到了门前,袁卓已转身朝我走近几步,躬身问:“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有件事皇上那里还未下旨,本宫想了想,还是先告知袁太医的好。”我微笑,示意他坐到一侧,他却不动,依旧站在那里,平静地听我继续,“本宫将于元宵之后离宫赴凌岩山行宫静养,皇上已恩准你随驾。” 他这才将目光稍稍看向我,欠身抱拳:“臣领旨。” 我倒是一愣,尴尬地笑:“袁太医愿意?” “这是臣的职责。” “是然。”我颔首,又道,“之后皇上会下旨给你谕令,但这并非说你要向皇上负责,只因本宫独自离宫身边带着男眷,终究要避嫌,所以若有皇上谕令,可免去许多是非。” 他道:“臣明白。” 这永远波澜不惊的性格,真真要磨掉我的脾气,可当初也是我自己说,喜欢这沉静的个性,不会横生枝节,不会惹是生非,谁能想到相处起来很是难为人。 我一时不语,而他也不说话,我不明白他不开口是为什么,我自己则仿佛只是简单地不想说,终是莲衣提着药箱上前几步笑:“娘娘若没别的事,就让奴婢随袁太医去取安神的药吧。” 我颔首答应,袁卓已这才离了,回寝宫休息时乳母抱了美咲来,陪她玩不多久,莲衣回来了,与我道:“药是凝神静气的,袁太医说可吃可不吃,若是您自认为不必吃,也就是好了。还说让您凡事宽心些,世上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哪里就操心得过来了呢。” 我笑:“他倒与你说那么多话?我以为他都不跟人说话的。” 莲衣竟是恍然笑道:“也是啊,奴婢竟没有察觉,方才只是随意地和他闲聊几句,袁太医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奴婢反忘了他平日的模样。” 我偷笑:“大概是瞧着莲衣你有眼缘。” 莲衣一愣,忙羞红了脸,嗔怪我:“娘娘又拿奴婢开心,奴婢觍颜做个姐姐还成,都这样一把年纪了。” 我也知玩笑有些过了,忙哄她,因闲扯了几句说起身边没有顺手可用的人,想起那一日在芬芳殿,我要找袁卓已,彼时愣了一屋子的人,只有一个宫女应声跑出去,当时没留心看,竟不记得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