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也是在宫外她才会说出口，我也没必要嗔怪她胡说，本来就是美好的愿景，说出口为何就成了忌讳，便也陪她笑着：“若真能让我生下皇子，就把项樱也接到身边，两个孩子若有缘将来自然成双，若无缘做朋友做姐弟也无妨，而我若生下公主，就更要把项樱接来让她们做姐妹。”　　莲衣笑道：“项大人数年才盼得一女，就要这么被娘娘抢走了。”　　我才惊觉自己霸道自私忙又道：“还是随缘吧。”　　莲衣痴痴地看着我，笑得花儿一样，轻声说：“娘娘好好歇着，一定会有的，奴婢旁敲侧击地去问一问袁太医，毕竟他也不好随意点破不是，娘娘和他都不好开口，就让奴婢来说吧。”　　我无声颔首，心内则感慨：若真是迎接到了新生命，我在凌岩山的一切又有了别样的意义，但离开皇宫时不惜和寰宇“翻脸”，又怎么好轻易就有了身孕，破坏整出戏？至少这几个月必须瞒着，可纵使凌岩山距离京城遥远，还是难免各种消息漏进皇城，这几个月如何掩人耳目，全靠袁卓已了。　　“若是有了身孕，反应如此强烈，一定会惹人猜忌。”我忧心忡忡，“上一次就全然没有感觉，才会在失去时才知道孩子来过，可这一次……”　　“娘娘别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有法子解决。”莲衣安抚我，“奴婢会为皇上好好守护您的。”　　我笑：“幸好还有你在身边。”　　莲衣欣然，又说：“还有两天就能上岸，上了岸就是凌岩山，山不高，抬轿子上去一个时辰就能到行宫，踏踏实实地休息下后，娘娘就更不用担心了。”　　“好……”我慵懒地应答着，又听她说凌岩山的风光，因此行向北，凌岩山的正月比京城还冷，正是赏梅的好时节，莲衣笃信凌岩山的风光会让我心情大好，絮絮叨叨地为我描述着，不知不觉我竟就睡着了。　　翌日在船的摇晃中醒来，宛如置身摇篮之中，身子却轻快了许多，胸中那团火也熄灭了，起身开窗呆呆坐了许久，莲衣推门进来时，吓得连声怪我不知冷暖，用厚厚的棉被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唠叨着：“江上可冷了，娘娘穿一件单衣在窗前吹风怎好，昨儿才说要好好保养的。”　　我看着她进进出出准备热水和膳食，问起金儿好些没有，她哭笑不得：“好是好些了，但不能睁眼也不能吃东西，一睁眼一吃东西就晕，还哭着问我将来回宫是不是也要坐船。”　　我笑：“袁卓已的香囊没给她一个？”　　“给了，可是没用，灌下去的药也全吐了，幸好水路只走三天，不然先要饿死了她。”莲衣也无奈，待伺候我洗漱穿戴后，便奉上清粥小菜，我嫌太清淡，说想吃油炸的糯米糕，莲衣却先细细地去看了看袁卓已开的方子，而后严肃地拒绝我，“油炸之物不在方子里，娘娘还是不要吃了。”　　我很不乐意，身子一松快就忘了前几日的痛苦，直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很有食欲，不情不愿地往嘴里送粥，嘀咕着：“也不是斋戒，为什么……”　　“娘娘。”莲衣依旧很严肃，更道，“往后的日子奴婢恐怕要以下犯上了，为了您的身子，奴婢一定死守原则，这一刻起奴婢会事事遵循袁太医的医嘱。”　　我斜斜地睨她一眼：“岂是眼下，我啊，早就觉得你和袁卓已一丘之貉了。”话音才落，外头想起王巍的声音，莲衣便拉下纱帐后才请他进来，王巍隔着纱帐行了礼，对我道：“昨夜大风，船顺水疾行，今日亦比平日快了许多，船长说恐怕今晚就能到达凌岩山山脚下，但夜晚上山不甚安全，末将特来请示娘娘，是在船上过夜，还是上岸扎营。”　　莲衣温和地说着：“虽然靠岸了，但船体还是未免颠簸摇晃，娘娘这几日睡得一直不好，还是靠岸扎营，叫娘娘踏踏实实睡一觉吧，但这样必然麻烦众将士，为了娘娘凤体，只能辛苦大家了。”　　王巍毫不犹豫：“这是末将该做的，末将这就去准备。”　　我没什么意见，只淡淡一声：“王统领辛苦了。”　　王巍行了礼要离去，莲衣跟他出去，我隐隐听得莲衣问：“王统领脸色不太好。”　　王巍则说：“似乎有些晕船，才刚上船时倒没什么不舒服，这会子才有了感觉。”　　莲衣便说：“这里有袁太医准备的香囊，王统领戴在身边吧，闻一闻对晕船很有效。”　　王巍却道：“袁太医也给了我，只是一时忘了带。多谢姑姑好意，姑姑自己留着吧。”　　之后他们似乎走远了，但莲衣很快就回来，我歪着脑袋看她红扑扑的脸，心里不禁浮起些什么念头，可又看她静静的，真真不想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反惹她不高兴，莲衣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到底也是女人到底还算年轻，女人家的心思，从来都是一样敏感而细腻的。　　“娘娘还吃吗？”被她一问，我回过神，不知不觉竟吃下了一大碗粥，可肚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央求着要吃炸糯米糕，可莲衣根本不理会我，唤了宫女来收拾干净，就又把我塞回了床上，还叮嘱我，“娘娘好生躺着，据说躺着有益坐胎。”　　我嘀咕：“若是白欢喜一场，想想此刻的用心，会觉得更难过。”　　“不会白欢喜一场，娘娘不能自己先灰心。”莲衣很顶真，又道，“想着该如何派人回去告诉皇上，好让皇上那里先有了准备，娘娘将来才不至于被动。”　　我却笑：“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我这里的一切？你也太小看他了。”　　莲衣哑然，但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一个统治帝国的帝王若连远行妻子的一静一动都掌握不定，还如何治理天下，但皇帝能对想知道的一切洞若观火，别人多花心思也同样可以做到，所以要防备消息流入那些小人耳里，也十分困难。　　这一天的水路很顺利，果然在夜幕时分船只靠岸，因为我们提前到了，当地未来得及接驾，一切都显得慌乱局促，而从岸边到山下小镇有很长一段路，夜路不好走，所以王巍直接安排我们在江边扎营。不过仅仅扎了两顶营帐，一顶我住，还有一顶随行宫女挤一挤，其他将士和内侍们都围着篝火取暖，只因一夜很快就会过去，翌日一早我就要动身上山，而扎营让所有人住，全部安顿好也差不多要天亮，反划不来。　　可事实上我却不在任何一顶营帐里，船刚靠岸王巍就来到船舱叫我不要动，但外头却有动静将“我”迎下了船，“我”也住进了一顶营帐，可不及外头安顿下来，王巍又让莲衣给我披上和她一样的风衣，将我从另一处带下船，直接就坐上软轿上山，而随行不过十来个侍卫和王巍自己。　　莲衣曾说上山只需一个时辰，但夜路难行，将近一个时辰后我们只到了半山腰，略作休息时，我竟然在侍卫里看到袁卓已，他也穿了铠甲，正看着山下火光处，原本我该在的营帐，我正想开口，忽而山下噪声四起，有尖叫有嘶吼，火光四窜人影晃动，更听见兵刃相接的铿锵声，我惊得目瞪口呆，从心底生出的寒凉冷了周身。　　王巍和几个侍卫迅速地靠近了我，手握佩剑背对着我紧张地看着四周，莲衣也一声不发紧紧握着我的胳膊，但她忍不住颤抖的手将我的神思晃了回来，好容易从口中吐出一句话：“王统领，是有人要刺杀本宫？”　　王巍的声音沉甸甸的，应我道：“船只即将到岸时，臣远远就看见有小船靠岸，上岸的人数至少二三十人，臣一时摸不清他们的来路，但因娘娘出行即使是水路也已戒严，这几日私船官船都不得在此航道通行，臣唯有以防万一，将娘娘匿藏先行送入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