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四子异口同声，皇后却示意他们继续听下去，她面色坚定从容，并没有因话语的残酷而显出悲伤，缓缓道，“你们哪一个受伤，母后都舍不得，对我而言不管你们谁优秀谁出众，在我眼里都一样。我希望你们和睦，并非只想在世时看着心里舒服，我所求是将来与你们的父皇百年之后，不论是江山传承，还是简简单单地过日子，你们兄弟还能互相扶持。作为一个母亲，这大概是我对你们最自私的要求，现在我容不得任何一个受伤害，将来也不愿你们生疏分离，润儿还小说了他也未必懂，你们四个做哥哥的，现在能答应我么？”　　四子皆笑，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对皇后应：“是，儿臣绝不辜负母后。”　　宇和则笑：“只要六哥将来别瞎闹闯祸，惹得四哥、五哥都不愿再搭理他，那我们兄弟几个断然不会不和睦，母后还是多操心您的三儿子好。”　　宇纪瞪大了眼睛，却又不知怎么反驳，气得鼓着腮帮子，又用手推了推弟弟，逗得皇后大乐，嗔怪四子：“不要总欺负你六哥，怪不得润儿也学样，现在已经没大没小的。”　　宇祥笑道：“老七总是替宇纪兜着大事小事，时常不知道他们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您说他欺负做哥哥的，但也找不出比他更疼哥哥的了。”说着又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说，“我们兄弟是您的福气，实则对我们每一个人而言也是莫大的幸福，母后今日的话我们会铭记在心，可您也不要再对此有忧虑，不然那便是我们的罪过。”　　皇后笑道：“这是为娘的心，明知道你们最乖，可还是会为将来担忧，他日你们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就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自然我也不会再为此忧虑，该说的今日都说了，你们答应了母后，母后当然就信了。”　　“那可以用膳了么？”宇纪笑着，指着一桌子菜，“再不吃都凉了，白费了母后一番辛苦和心意。”转身又唤宫女，“去瞧瞧小皇子怎么还不来？”　　不久宇润被领了来，五子陪着母亲轻松祥和地用午膳，各自说近日身边的事，不知不觉时辰晃过去，一时聊得兴起，竟谁都不曾察觉。　　但这一边，陈雨霖在冯妃的殿阁用了膳喝了茶，宫女来回禀却说五位皇子还在坤宁宫，她心里无奈也不敢在面上露出来，边上冯妃却猜到她心思，今日本也不是她请陈氏来，但客人上门她也不好回绝，陪着到现在，似乎是皇后那里不散，她这里也不走了。　　冯妃正不耐烦，忽听陈雨霖笑问：“娘娘家里可有女孩子今次参选？”她眉头微微一颤，反问道，“怎么说？”　　“这一次选皇子妃禁婚令涉及全国上下的适龄女子，不久就会有各色各样的女孩子送进宫来，五湖四海天南地北，出身背景也参差不齐，宫里可要一番热闹。”陈雨霖温温婉婉地笑着，“可惜只选两人，可既然只选两个人，闹这样大的动静又实在说不过去。儿臣以为，兴许父皇母后另有打算，说不定到时候正妃侧妃，也就一起选定了。”　　冯妃闻言不免动心，她本就算计着将自家侄女嫁给皇后的儿子，正妃位是不敢想了，如今陈雨霖提起侧妃，若是能为侧妃也极好，干咳一声问道：“你是听皇后娘娘说什么吗？”　　陈雨霖笑：“母后没说什么，只是儿臣这样猜测罢了。”又看一眼冯妃道，“改日您家的女孩子入宫了，娘娘可要引荐给儿臣，儿臣在宫里也怪闷的，有个妹妹陪在身边不仅解闷，坤宁宫里的事儿，也好有人帮个手。”　　冯妃眉头一颤，显然慎亲王妃言下之意，她是能多多带自家姑娘在皇后面前露脸，而众皇子常出入坤宁宫，若要得缘必需时常相见，如此真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顿时心花怒放，看着陈氏也顺眼许多，一边唤宫女上最好的茶，一边笑着应：“只是自然，到时候霖儿你可要多教导教导她才是。”　　陈雨霖客气道：“娘娘说哪儿的话，不过是姐妹间互相照顾，他日若有缘做妯娌，更是一家人了。”　　冯妃亦十分客气，她虽然贵为妃子，但在皇室之中很少与人投缘，她膝下无子无女，冯家也没再出什么优秀的臣子，若想保持家族势力，只有靠她这里多嫁一些女孩子到宫里。　　然即便此刻，她心里仍旧看不上这个皇长媳，毕竟帝后、皇贵妃一众都不甚喜欢陈氏，她若喜欢岂不是和上头对着来，但眼下有这样彼此利用的机会，她也不想轻易错过，只要能顺利把自家的女孩子嫁入皇室，将来过河拆桥也未尝不可。　　之后又闲话许久，终于有宫女来说坤宁宫那里散了，皇后只留了六皇子说话而已，陈雨霖想着等她走回去六皇子那里话也该说完，便辞了冯妃回坤宁宫，那么巧从冯妃的殿阁出来，被远远坐着肩舆正要去沁怡堂的皇贵妃瞧见，皇贵妃这里微微蹙眉嘀咕一句：“冯氏几时和老大家的亲近起来？”　　这一边，宇智宇祥已离了坤宁宫，乳母抱了小皇子午睡，皇后只留了宇纪说话，宇纪再单纯也明白母后要问她什么，还未聊起来便主动说：“母后想问的事儿，儿子并不十分想说，您一定要知道吗？”　　几个儿子在自己面前少有言不由衷的时候，自小不论做错事还是做了了不起的事邀功，个个都大大方方，还是头一回听见儿子这样说，皇后不免觉得新奇，便更禁不住好奇，笑道：“你若实在不想说，母后当然不会逼你，可你自己能解决吗？不能解决憋在心里，对谁都没好处，只要看你精神不济一天，母后便担心一天，你若舍得母后这样操心，那你就不说了罢。”　　宇纪见母亲似嗔似娇，心里也暖暖的，坐到身旁为她揉揉肩膀，一边轻声说：“那母后答应我，不要告诉四哥五哥。”　　皇后噗嗤笑出声：“只怕他们精明，不必说也猜得出。”　　宇纪不服气，却也无奈，想了想终是道：“为了项梧呢，儿臣心里很烦。”　　皇后也猜到一半了，转身来握起儿子的手，宇纪因为个子高大，手掌也宽厚，又时常侍弄花草禽兽，看似早褪去了稚嫩，但也只有为娘的握在手心，才真正明白孩子尚年少青涩，竟不禁有些心疼，她是过来人，怎不知动情的酸甜痛苦。　　便温和地宽慰着儿子：“项梧的性子的确与你相合，更是个好姑娘，你若真的喜欢……”　　“不是那样的喜欢。”宇纪打断了母亲，“也许不是儿女情长，我的确挺喜欢项梧，她和皇姐皇妹们都不一样，和瑾表姐她们也不一样，像是从未见过的，但又觉得这样才是女孩子的人，母后您明白吗？”　　皇后微笑，伸手整一整儿子的衣襟，“你继续说。”　　“您千万别和四哥五哥讲，这件事宇和也知道，但他也不会说。”宇纪正经起来，颇显得严肃，“那天在院子里，我们听说要为皇兄选妃的事，项梧就与我讲，想托我们对四哥或五哥说一声，千万别选她。”　　皇后略略有些吃惊，她猜到项梧会有这样的心思，却没料到这孩子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　　“那你怎么说？”皇后问。　　宇纪道：“我拒绝她了，这样的事怎么好由我来说，而且也不能说。”　　皇后很欣慰，“到底是我的儿子，要紧的事一点也不糊涂。你做的很对，这些话不能对他们讲，即便要说，也该项梧她自己去说。”停了停又问，“那你对项梧呢？真的没有儿女情长的暧昧？不要在母后面前害羞，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宇纪憨然一笑：“儿臣真不明白呢，也许是有的，又或许只是不想她成为嫂子，往后玩不到一起罢了。”　　“傻儿子，你若要和她永远玩在一起，那就要做夫妻啊。”皇后嗔笑一句，又耐心与儿子道，“若是真的喜欢，就大大方方地去喜欢，不论你四哥或五哥是什么心思，有缘的才能在一起，母后不会强迫你们任何一个，而你们兄弟彼此之间只要堂堂正正地，也就不必客气，这是一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