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又兴许是妹妹，宇坤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他笑：“都一样，只要不像美咲一样皮就好。”　　“美咲又捣蛋了吗？你是哥哥，要多多教训她。”提起美咲心底便是柔软，更听宇坤溺爱着数落美咲种种“恶行”，听说连太后都被她弄得生气了几回，委实哭笑不得。　　“那一次父皇真生气了，重重打了美咲的手心，她吓得哭了好几天，皇祖母也好儿臣也好怎么哄都没用，一直哭着要找母后，最后还是被父皇接去哄着，才算不哭了，说到底父皇也拿美咲没辙。”宇坤笑着说，更对我道，“母后回来了，就好了。”　　总觉得小男孩儿的笑容和从前不太一样，心里疼他又不知从何提起，唯有迁居一事可以说，挽着他的手道：“这件事是母后辜负坤儿了。”　　他摇摇头：“儿臣心里明白，母后千万不要这么说。”　　虽然不甘心，我还是不能强行扭曲孩子的心灵，好生劝他：“不要怪皇贵妃，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是最爱你的。”　　“儿臣知道。”他垂下脸淡淡地应了一声，很快又抬起头，却是扯开了话题说，“可惜父皇不让美瑭来，不然母后可以听美瑭背书，美瑭可聪明了，父皇喜欢得很。”　　我问：“你父皇最近常问你们功课？”　　他却摇头：“只是偶尔在皇祖母那里见到，美瑭会背几段书给父皇听。”　　和宇坤聊了很久，本以为皇贵妃很快就会杀过来要儿子离开，但今日那边却十分淡定，反是我见时辰不早了才催促宇坤回去，而孩子却又对我说：“虽然是母妃让儿臣来向您请安，但儿臣自己也十分想来见母后。”　　不明白孩子为什么非要刻意说这句话，然而宇坤从前的懂事听话让我很喜欢，可如今的言行举止透出的一切，却叫我莫名心疼，他离去后呆呆想了很久，还是不得其解。　　“娘娘想什么？”莲衣送宇坤出去回来，见我发呆，笑道，“娘娘是想小公主吗？”　　我摇头，反问她：“书房里可有什么话传出来？你方不方便去那里打听什么？”　　“自然方便，只是娘娘想知道什么？”莲衣不解。　　我苦笑：“明明不是亲生母，却操不完的心，我实在一刻也不得闲。”便道，“你去问问宇坤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总觉得我不在宫里这些日子，皇上忙朝政，皇贵妃忙揽权，并没人真正在乎过这个孩子。但愿是我多虑了，但愿宇坤还是从前那样懂事。”　　莲衣答应我，忙又高兴地继续她的话题，问我是否想见美咲，而我不置可否，她才道：“因昨晚宛妃临盆惊动太后夜里赶去暗香疏影，似乎是累着了又贪凉，今晨起来就懒懒的，这会子已经有些热症了，太医们都守着呢，说是不要紧，等吃了药发汗就好。”　　我嗔怪她：“这样的事，你这说话神情可不对，叫人看见了还不治你的罪？”　　莲衣却道：“可奴婢要说的是，奴婢才回来就遇上寿宁宫的嬷嬷特特送太后的话来，说太后凤体违和这几天不能照顾小公主，问娘娘这里怎么样，若是不碍的，这会子就让奴婢去接小公主回来。”　　我喜出望外，不论太后因什么缘故把孩子给我送回来，她必然是真心想我们母女相聚，不然宫里那么多妃嫔，谁不能帮一把手来照顾美咲，特特给我送回来，大概是怕我孤零零在坤宁宫寂寞，太后她到底是对我好的。　　如此这般，原本一整天也不觉得难熬，偏偏莲衣去接美咲来这一段时间等得不耐烦，金儿见我在殿内走来走去，连连劝我安生去坐着，又搬莲衣出来说怕没照顾好我会挨骂，未免连累她，只好回寝殿等候，而终于听见小丫头熟悉的奶声奶气唤母后时，竟激动得要落泪。　　“母后！母后！”听见脚步声蹦蹦哒哒由远及近，可小人儿到了面前却突然止步，抿着嘴紧张地看着我，直到我伸开怀抱唤她才扑进我怀里。但比不得从前一股脑的撞进来，今日则是小心翼翼靠近我，温柔的搂着我的脖子，但很快就听见她呜咽哭出声，“美咲还以为母后不要我了……”　　“老嬷嬷总教美咲规矩，可凶了……”　　“父皇打美咲手心，美咲可疼了……”　　她腻歪在我身上，哭哭啼啼把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都倒出来，难为她竟能记住那么多事更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小脸蛋哭得通红，又刚才一阵跑，早一身汗，这会儿眼泪和汗水全腻在我脖子里，叫我哭笑不得。　　莲衣早打了温水拿了美咲的衣裳来，和我一起为她擦汗换干净衣裳，小丫头见自己又变得香喷喷的，咯咯笑起来抱着我亲，但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从我怀里钻下去，认真地盯着我的肚子看了片刻，开口说：“美咲要弟弟，美咲要弟弟。”　　我失笑：“为什么呀，是怕自己不再是小公主了？”　　她又腻歪上来，纯真地回答：“是皇祖母说的，一定要说要弟弟，不要妹妹。母后，美咲要弟弟。”　　我的笑意瞬间变了味儿，太后又何必把这些事强加给孩子，自然她是不懂的，可这样一来，未尝不是在向我施压，也许她担心我没有与常云倩及其他势力抗衡的筹码，可我从未想过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筹码，若要争若要抢，也全是我自己的事。　　“母后……”美咲又软软的唤我，我收敛心情拿出全部的爱对她，小丫头却又红了眼睛含着泪，娇滴滴地对我说，“莲衣讲母后肚子里有小弟弟了，美咲不能缠着母后玩，美咲听话美咲不吵母后，可是……母后不要再把美咲送走，美咲不想和母后分开。”　　除夕之后她就去了寿宁宫，而后一别就是数月再没相见，当日她欢欢喜喜去寿宁宫又何曾想过会一住那么久，这些日子宫里的人都不安生，孩子不懂事却很敏感，而美咲素来又比别的孩子更敏感，想到这些心疼得不行，见不得她眼中含泪，紧紧抱着亲了又亲，哄着她依着她，直到她重新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才真正放心。　　之后几天每天和孩子腻在一起，日里的辰光都极好打发，而美咲也快五岁了，尝试着教她认字背书，小丫头倒也喜欢学，更是明白大姐姐去了书房，也缠着我说要同去。　　如是每天都过得充实，偶尔零星听一些外头，莲衣从书房听来的话说宇坤很平常，与之前并无异样，而袁卓已那里却迟迟还未有结果，我本不着急，而他也不是能催促的人，一切事暂时就先搁着了。　　可谁也没料到太平了数日，那一天皇帝终于可以进入宛妃寝殿了，听说才下朝就去了暗香疏影，谁想坐不过半个时辰，潋滟宫里就传来坏消息，霍荣华不慎失足跌伤，腹中胎儿堪忧，而当消息轮到我坤宁宫得知时，孩子已经没了。　　莲衣很不解：“皇贵妃把人接去身边照顾本就很奇怪，她不怕胎儿万一有损，皇上怪罪与她？”　　“兴许真不是她的错。”彼时正握了书歪在窗下，手不释卷悠悠翻过一页道，“她把人带在身边，或许不是要害孩子，而是要孩子呢？”　　莲衣摇头表示不解，但见我耽于书本无心理会这些事，便也不再打扰我，静静等到外头去，直到美咲跑来缠着我她才又寸步不离地回来。　　乳母陪美咲坐在地上玩积木，我坐在榻上看着，莲衣奉来茶点，小丫头乐坏了，可拗不过乳母要带她先去洗手，只能哼哼呀呀地被抱走了，我将各色点心挑了几样攒了一碟子预备一会儿给美咲吃，莲衣在边上轻声道：“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就跟咱们小公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