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之人舞月当空,影照千虹,如花蕊般层叠绽放的雪白衣裙间正上下飞舞着无数只快活的小星星,银蓝色的周天流云纷纷化作了她衣裙上的舞天彩带,随着云层间的音乐声向八方阵阵飘拂开去。 聂小凤双手握着花舫上的金阑干,看得几乎忘记了呼吸——这云中少女的舞动仙姿,竟是令八十一天上响当当的仙乐长——丁香舞影与她相比,都要稍逊一筹! 华歌盯着天空看了好半天,悠悠道:“糟糕了,这个仙女妹子也是来参赛的吧。。。。” 月空仙子一惊转身,这才发现她二人连同爆云花舫已从层峦叠嶂的云层中驶出,慌忙举起两尾水袖遮住自己眉眼,旋身一转,双瞳的周边幽幽亮起一圈金环。 华歌一见,大叫:“不好!她在施法。。。。。。”下一秒已一脸傻兮兮地笑着,眯了眼睛呆立在船头一动不动,状若游神。 “华儿!”聂小凤慌忙上前推推华歌,胎神双目发直,毫无动静,一径嘿嘿笑着盯看前方,聂小凤欲冲上前找那云中女子算账,却被御界牢牢困在花舫中。 云上女子的目中金光再次一亮,聂小凤一阵头晕目眩,晃了两晃扶住船舷,却还没有倒下,云中女子吃了一惊,美目一圆,一双美瞳瞬间灌满了盈动的金光,她朝聂小凤用力一眨眼,聂小凤“啊”地一声,排山倒海般的往事顿时向脑海中劈头罩来,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 鼎沸魔都,万廻地宫。 “小凤!” 正在黑暗的地宫内静默打座的赝人罗玄骤然惊醒,一掌撑下身旁的地面。 他捂住胸口,体内的真气正在四下里麾突乱走,初具雏模的五行元素在他周身骨骼中奔腾不休,他气喘吁吁,额心间幽幽洞开了一只紫殷色的魔眼。 赝玄在行宫长廊中缓缓抬起头来,似是自言自语:“她刚才在想我,我能感觉得到。” ”这遥观、迢闻与访心之术你都才初初学起,倘若你再强用体能、逾越极限去查看远在西神域的事,你身上的五行便会倒流回罗玄体内,不出百日你就会变回一堆壤沙,她根本就不会知道你的存在,你愿意如此么?” 魔眼幽幽一问,赝玄如遇当头棒喝,垂项不再言语。 “熬过这千日是你唯一的出路,我可以保证,一旦取代了罗玄,你便能随心所欲,纵横无阻,这乾坤九界,山海天地,每一寸都将是你的!” 赝玄低眉一笑,闭目冷道:“说得仿佛他是天地主。” 魔眼中紫光一怔,半响无语,满殿的殷紫光环幽幽暗了下去。 =========================================================================================== 聂小凤在云端上苏醒过来,她左右看看,爆云花舫在身后的月光中悠悠荡漾,胎神华歌守在一旁,眼前,一名秋水明眸、白裳胜雪的少女正抚掌在她额头上施法,聂小凤一袖掸开她手,打挺坐起。 “你是怎么把我弄出爆云花舫的?”聂小凤看看身后,惊讶地问道,罗玄布置在云舫周围的御界看上去完好无损,整艘云舫正安然浮现在半空中,殷殷发光。 白裳少女见她无恙,遂敛袖起身,指着在自己肩上不停飘飞的一众小星星道: “多亏了我的这些无间精灵,它们天生无欲无求,无害无争,能够进入乾坤八界中的任何领域,甚至被神瞾们施下了法术的地方。是我央求它们进入舫中,把你们两个暂时变作和它们一样的无间精灵之形,移出了云舫,不然我进不去,不好查看你们的伤势呀。” 聂小凤这才仔细注意到那些微小而活跃的浮天星辰,只见这些小星子每一颗都长着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原来它们都不是真正的星子,而是一个个裹在蓝银光芒中的缩微人儿。 这些微人的耳朵个个长得高过头顶,且向后打着弯弯曲曲、各式各样的圈子,一路朝地下垂去。他们在月光的映照中恣意翻飞,好不快活,那仙子往云中闲闲一立,小精灵们便在她周身上下时起时落,东飞西走,亲密无比,仿佛一股股具有生命力的潮汐。 “刚才我本想用仙术化舞,让你们一一睡着,忘记看见我在这里练舞的事,可是没想到你们二位都是神瞾之后,我的法术不能维持多久,只绊住了华姑娘一炷香的功夫,可是你。。。。。。” 聂小凤愣道:“我怎么了?” “我这支舞,叫做‘独步忧’,平常人看了只会发呆迷失,陷入自己的忧愁往事中,从而生发出对这支舞曲的共鸣之情,可是你心事太重,陷入痛苦而不能自拔,才会当场昏厥过去。你刚才可是想到了什么令你异常担心、惧怕之事?” 聂小凤微微一动,暗吸了口气道:“。。。是,我想到了我师父,他要我等他,可我始终不明白他究竟想把我怎样。” 一听“师父”二字,白裳少女顿时愣了,奇怪道:“师父?可是。。。他既然是你的师父,又怎会令你痛苦呢?” 聂小凤被她这一问,也倍加愕然道:“师父。。。怎么就不会令人痛苦了呢?” “那你一定是没拜上一个好师父,这叫。。。遇师不淑!” 白裳少女捂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瞬间撤去了矜持姿态,活泼得彷如万事无忧的孩子。见她提起“师父”二字却始终是一幅欢快雀跃的心情,直看得聂小凤不由心生羡慕起来,当场便不服道: ”那你师父呢?你一个人跑来这么高的地方练舞,你师父倒也放心?万一你撞上什么妖仙魔怪,飓风恶雨的,可怎么办?” 白裳少女柔柔一笑,举起挂在胸前的一只银色小口琴道:“不妨啊,只要我吹一下这支小口琴,我师父马上就会出现了!他今晚有事在身不能来,我才会一个人上这儿练舞的,这里叫做婵娟台,是衙典城中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平日里都是师父陪着我在这儿练舞呢!” “你也是去参加天舞瞾标竞赛的,对不对?那你的师父就是你的舞伴了,对不对?”华歌眨巴眨巴着眼睛问道。 白裳少女微微迟疑一下,点了点头,胎神顿时一抚额头,当着聂小凤的面重重地“哎~~~~”了一声。 聂小凤没好气地瞥她一眼,继续问道:“那你练舞便好好练舞,为何要偷偷摸摸的,还不准人看见?” 白裳女子顿时面露哀愁,眼帘微微垂下了:“因为。。。衙典神不喜欢看见我和我师父练舞,若再被她发现一次,我就会被打回日光精灵的原形,也就再不能跟着我师父了。这里被我师父布下了云图障眼法,就连衙典女神自己也察觉不了,如果不是乘着云舫,你们是不会发现此地的。” “为何衙典神不喜欢看你们练舞?”华歌与聂小凤异口同声。 “典娜女神。。。。喜欢我师父。” 聂小凤眉心一揪,倏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云中仙子道:“那你师父喜欢你么?” 白裳少女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聂小凤的脸色愈发凝重了:“他说过会对你负责,娶你为妻,会一辈子照顾你么?” “。。。。还没有,我还没对他说起。。。。” “他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你却甘愿为了他躲躲藏藏,见不得光,还要时刻面临神瞾的惩戒,日日担惊受怕,如履薄冰,你是傻的吗?!” “。。。。可我师父也是身不由己,他身为衙典城的座前御卫,服从典娜女神是他的天职。。。。” “那你呢?女神是命,你就不是命?谁都要对女神负责,那谁对你负责?他是神的守护者,难道就不是你的守护人?!我告诉你小姑娘,这天地间的男人一旦做上了你的师父,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聂小凤一手叉腰,一手凌厉地指向白裳少女,满脸愤慨,她一口一个小姑娘,满嘴老生泛泛,倒完全忘了如今的自己也是个和眼前的仙女妹子差不多大年纪的妙龄少女。 “咩?”胎神华歌在一旁听傻了眼,半响,痴痴补充道:“小凤。。。。那轩辕器尊呢?” 聂小凤一愣,大袖一挥道:“我不是说他!我师父可是个好人!” 白裳少女被她们俩这样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彻底说糊涂了,索性起身央求道: “两位神瞾姑娘在上,小仙乃是衙典圣都的守日仙子,名叫白奵,小奵在此请求两位姑娘,请千万不要把我在此地练舞、准备参加天舞大赛的事情泄露给衙典城中的任何人,行吗?小奵在此跪谢了!” 聂小凤双臂接住白奵正要下跪的身形,疑惑道:“既然典娜女神这么不喜欢看到你们在一起,你俩为何还要去参加神天瞾标舞的竞赛?这不是惹人耳目么?” 几只无间精灵在白奵身旁打着小圈儿欢快飞过,白奵扭头目送着它们,眼神中透出温融又坚定的神情: “神瞾姑娘有所不知,白奵本来和这些无间精灵一样,都是精轮界的生民,乾坤元年后,西神域从精轮界中收征了百万精灵,分别遣送去了十大神国内当奴役使作。除了我和这群无间精灵以外,如今的衙典城和整座希乐大洲上还有六十万名精灵奴隶。当年,若不是我师父收留了我,传我仙法,供我吃住,我如今也就和无数个精灵奴隶一样,根本没有机会晋升成仙界中人。所以我想借这次神天瞾标舞赛的机会,夺得桂冠,向神王宙释提出释放十大神域上的所有精灵的要求,把自由还给他们。而要夺得本次天赛的桂冠,我只有和最心爱、最信赖的人才能跳出最出色的舞蹈,所以我央求师父陪我一起练舞,他当时就答应了。” 聂小凤和华歌听得双双发愣,四只妙目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云层间身姿纤弱的白奵,万万料不到在这具小小的精灵身体内,竟掩藏着如此伟大的梦想。 白奵抬头见她俩狠狠地盯着自己,不由低头自嘲地笑道:“我知道我自不量力,但这也是我唯一改变族人和我自身命运的机会,不管典娜女神想怎么对我,我都不怕。” 聂小凤和华歌相互对看一眼,再双双看回白奵身上,云间的白奵正举头向月,那仰目沉思的模样,完美得仿佛一幅失传的山水画。 两位女神歪着脑袋,凑向彼此耳旁,异口同声地压低了嗓门:“这下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