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擦掉嘴角的血迹,面色逐渐恢复到正常,他看着宁负天,说道:“看来前辈之前所言不假,果真曾是宁家家主了。” 宁负天迅速地归于正常,那一双可怖的双眼再度闭合上,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你修行的是什么?” 对于自己的毒,宁负天自认为人仙境的都未必可以感知到,就算感知到也会中毒,实在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过气象境的人竟然能够识破。 从一进洞开始,王石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毒。油花一直跟随着他,就算王石没有学会下毒,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晓了七八分。更何况王石的扦针之术早已经突破了百微水,已经向着千微水的境界进发,再细微的东西他都能够感知到。 用细微的灵力将空气中所有的毒都包裹起来,王石假意中毒,如此才能让对方说出一些真话。王石也不奢望对方能够说出走出这里的办法,只要得知对方丁点的讯息就可以了。 在气势上压过对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王石很难对付眼前这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妖怪。 王石说道:“我修行的是‘扦针之术’。” “我看看。” 王石没有犹豫,手中立刻伸展出了一丝灵力,前端忽而分裂,变成了两丝,继而持续分裂,宛如一棵树迅速地生长、分枝,很快,就无法再感知到此灵力了。 宁负天发出了一声怪笑,嘲讽道:“真当我瞎了吗,我会不认识‘无有妙门’?‘扦针之术’,真是可笑!” 王石心中微惊,定眼看向宁负天。宁负天也忽而察觉到了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难道这不是“扦针之术”,而是“无有妙门”?或者说过去了千年,这种灵术早已经改变了名字?或者说是对方故意欺骗自己,让自己心中埋下疑问?可是,宁负天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王石暂时将这件事放在心底,说道:“前辈,现在你可以说说如何脱离此处了吗?” 不论是之前的突然袭杀,还是动用瞳术,甚至是最后的用毒,都被对方破解。宁负天清楚对方早已经跟自己处在了平等的位置,无法杀死此人,就只能跟其一同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并非一定要吞了王石,而是宁负天早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哪怕是跟对方合作,宁负天也要留有后手,防备一切人的背叛。 “将你的灵力跟血气分我一半。”宁负天说道。 “宁前辈,这种事情我根本不会做的。”王石不由得笑道。 宁负天只是露出了冷笑,没有再多言。他知道,这点要求对方还是会妥协的。 王石知道自己不能退,一退便只会再退,然而他却不可能跟宁负天一样等上千百年,他只能说道:“我可以给你两成的灵力,不过你要告诉我离开这里的办法。” 没有犹豫,王石立刻将大量的灵力给了宁负天。 宁负天悉数接纳下了这磅礴的灵力,心中顿时一惊。眼前这人断然不可能真的给他两成的灵力,即便如此,这灵力都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此人不但在刀法跟战斗上的造诣不浅,灵力同样磅礴。细细比较起来,此人未必就弱于当年的他。 略加思索之后,宁负天便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无峰山便有万阵,后世又加了无数的大阵。所以这里的大阵有很多,多到不可数的地步。” 王石忽而明白了这个问题,却没有抢先多言,只是静待着对方继续说。 宁负天察觉到了王石神情细微的变化,心中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太多了就会乱,只要一处乱,就会处处乱。” 就好比十万大军听起来恐怖,可是这十万大军要是都拥挤到了一起,又如何发挥出威力?光是统一调转方向都要难上太多,更不用说发挥出强悍的攻击力。 一支大军,最怕的就是出现混乱,是以经常出现三万大军破五十万联军的事情。这里的大阵也同样如此,一个人掉进来固然没有生路,可是一旦让这些大阵乱了,那么生路也就出现了。 所有潜入到这里的人,都在思索如何不引起大阵的波动、如何能够顺利地潜入、如何能够逃出,恐怕从没有想过将这里的大阵给搅乱。 虽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但当这恐怖的大阵完全混乱,到时候就算真的出现了生路,也必定是凶险万分,想要通过的话比九死一生还要难上无数倍。 搅乱大阵,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王石嘴角上露出了笑容,说道:“那么,前辈,我们开始吧!” 宁负天再度睁开了他那双可怖的双眼,盯着王石,忽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说道:“那就开始!” 若是普通人听到这样的法子,必定会吓得心惊胆战。哪怕在这里苦等上千年,也不会去冒险求得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整座无峰山的大阵齐动,恐怕地仙境也会瞬间死亡! 然而王石却露出了笑容,宁负天自然清楚这是怎样的自信,因为他当年同样有过。 “命运这种东西,自始至终都会站在我这边!” 两个不同时代的怪物,终于开始联手! —— 宁一睡的很浅,脑海中尽是无数记忆的碎片,胡乱拼接到一起,成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梦,不断地将她拉扯变形。 缓缓睁开眼,宁一还是觉得非常困倦,眼前是一片模糊,挣扎了片刻后,又重新跌会到了梦的深渊之中。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足够将任何人折磨的没有半点力气。 “小姐,小姐,您该起床了。”玉儿将香炉中的安神香拿了出来,换上了清明香,将窗户稍稍开了一道缝,使得屋子中的暖气动了起来,不至于太过沉闷。 宁一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在一众侍女的摆弄下,做好了一切,换上了与昨日相似,细看之下却又大不相同的服装。 玉儿将小姐的床整理好,又在枕头上发现了几根脱落的秀发,心中不由得一叹,便将其藏到了袖子中。 一切事情都打点完毕,被装点成雕塑般的宁一,再度被请到了大殿之中,端坐在了红色纱帐之后。 宁小山早已经跟其余八家寒暄完毕,开始了今日的考题。 “用鸿钧编钟演奏一曲,诸位请听。” 遍饰浮雕式潘虺纹的鸿钧编钟奏响,由一声泉水叮咚之音开始,沿溪顺流而下,清扬婉转,四周山色尽览,溪水渐变怒江,浊浪拍岸,震聋发挥,最后又趋于平缓,滚滚入海,海上又有明月升起…… 一曲奏毕,宛如将天地景色尽揽其中,让人心神回荡不已。虽无半点仙音,却胜似一场仙音,足够让人有许多顿悟。 “诸位贤侄,对此曲有何看法?” 今日的考量,是对境界的看法。 能够审时度势,纵览天下,是一个上位者所需要的最基本能力。然而在修行之中,最重要的终究是境界。能够登入到更高境界的人,自然拥有着更强的实力。 越州虞家的人说道:“上三仙境,人,地,天。不外是,参悟人之本,地之厚,天之极。如此曲一般,由一滴水开始,浅溪至怒江,怒江至大江,大江至海,海升高天,天又降雨,周而复始。人便是一滴水,在这天地中轮转,参悟万物,便可大自在。” 云州褚家的人说道:“仙力从灵力中脱出,是以根基厚则仙力厚。若气象万千,入仙境自然水到渠成;若气象拘泥,入仙境不过一滩水。是以海纳百川,天揽万物。我自包容万千,便可成万千。” 雷州封家的人说道:“水从溪,焉知江?水从江,焉知海?水从海,焉知天?亿万载之前,祖人焉知灵气灵力?千万载之前,先人焉知仙气仙力?何须循规蹈矩,自成封禁?且破开这小小轮转,自可窥见更大天地!天仙之上,可有风景?” 霸州霍家的人说道:“不登山,不知天高。可前提是登上山顶,才能看到天高。天仙之境,世上又有几人可入?竟妄想更加缥缈之境,实愚不可及!不踏地仙,敢言天仙?不积小流,何以成江海?虚妄之言,不过枉费力气!” …… 八家的小辈们皆为族中最卓越者,早已经踏入人仙境,防之任何地方都可成一总是。他们对于境界自然有一番看法,是以唇枪舌战,争论不休。 宁小山认真地听着每一个人的发言,报以微笑,时而点头,时而举杯。在他的带动下,大殿中的气氛还算好。 半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八家这次没有再向宁一发问。一个没有任何修行天赋的人,料想也说不出什么高论来。 今日分不出高低,明日最后的较量自会有高低了。 宁小山看了女儿一眼,说道:“宁一,明日你就该做选择了。” 宁一在麻木之中,又被众人搀扶着回到了房间之中。她摸了摸那已经开裂的灵犀纹石,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命运,大概就是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