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小雨。 酒旗镇上的鲁老头儿坐在门前摇椅上,左手摇着蒲扇,右手手里摊开一封信件。 信是锦州城酒馆中的一名小厮送来的,落款是‘唐闲’。 信上只有一句话:鲁老头儿,小爷得罪了六扇门的人,为了不连累你,就先跑路了! 鲁老头儿盯着信,凝视了很久,小雨淅淅沥沥的点在宣纸上。 良久,鲁老头儿回到屋内,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已下山’。 随后,鲁老头儿将手中蒲扇摆弄了几下,那蒲扇竟迅速被折成了一只木鸟,鲁老头儿将纸条塞进木鸟口中,向空中一抛,木鸟竟扇动起翅膀,向远方摇摇晃晃飞走了。 鲁老头儿看向远方,口中喃喃道:“终于下山了……” ……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大鸿国边陲的官道上,一行商队徐徐前行。 再向前五十里,便到了大鸿国最南边的虎门关。 据说在虎门关内,驻扎着大鸿国最精锐的铁戟军,镇守着长城要塞。 长城已经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绵延数万里,最低处也至少高达百米,陡峭石壁,就连最灵巧的猿猴,都很难攀爬的上来。 成为了大鸿国抵御塞外金真族和妖兽的绝对屏障。 虎门关,则是长城几万里内,最重要的一个关卡,出关后,以虎门关门为界,左侧是虎视眈眈的金真族,右侧则是无尽的妖林,里面隐匿着无数实力通天的大妖,甚至存在可以化作人形的妖族大圣! 商队的领队王二秃此时心情还不错,眼看着虎门关就在眼前,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拦路劫匪和妖兽阻挠,终于可以安全到达。 商队内的所有人一路上各司其职,更有几个行走江湖的侠义之士跟随商队,一路上不知为商队解决了多少麻烦。 王二秃眼神向商队最后的驴车扫去,不禁皱了下眉头,如果说商队内真的有累赘,那就非那三人莫属了。 一道士、一个穷酸少年外加一个年轻的剑客。 好在那穷酸少年还会说书,疲乏时能给大家解闷,否则早被王二秃轰走了。 队末,驴车上。 唐闲嘴里咬着草根,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儿:“从前有座山,山里有神仙,世上有恶人,山人就下山……” 唐闲一旁坐着一名抱剑少年,不过却更像是一个拿着打狗棍的叫花子。 那抱剑少年面无表情,专心听着唐闲的小曲,怀中的剑很破,比唐闲的柴刀还破,却还是被当做宝贝一样,睡觉也不离开怀中。 唐闲似乎是哼腻了小曲儿,转头对驴车旁走路的一心道士问道:“小心心,破魔心经修炼到第几章了?” 走路中的一心道士脑袋上三根黑线,不过还是忍耐道:“我不叫小心心……” “哦。”唐闲随意答了一声,继续问道:“破魔心经修炼到第几章了?小心心?” 一心道士心底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这才一本正经的回道:“第二章,西域篇!” “悟到了什么?”唐闲也一本正经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一心道士心悦诚服道:“世间当真有如此奇异女子,有些姿势,恐怕就连修炼了瑜伽之术的西域大智者也无法做出,果然书内乾坤大。” 如果不知情的人听到,恐怕还真会以为他俩在讨论着什么高深的武功秘籍。 这时,坐在唐闲旁边的抱剑少年突然开口,生冷道:“能再讲一遍李拂雪大战老和尚那段吗?” “阿狗,都听了无数遍了,还没听腻?”唐闲惊讶道。 阿狗,名字叫赵苟且,被唐闲打趣叫阿狗,是一个没有半点内力的落魄剑客,为了避开山贼强盗,所以跟随商队前往虎门关,一路上如果不是唐闲求情,恐怕早被王二秃赶走了。 而赵苟且平日里一声不吭,就连唐闲帮助他留在商队内,也没半点感谢的言语。但自从有一日听了唐闲给商队人讲了一段“剑仙李拂雪大战金禅寺老和尚”后,从此便跟在唐闲身边,寸步不离,只求唐闲每日给他讲上一段李拂雪的故事。 如此行径,不由得让唐闲感慨偶像的力量之大。 唐闲苦口婆心道:“你这次去虎门关,是为了夺那剑宗的剑谱,听书会耽误你修炼的!” 剑宗的剑谱!这可是此次唐闲前往虎门关的首要目的,那可是如今大鸿国边陲一带的最大热门消息。 曾经,江湖上有三大宗师名满江湖,分别是剑宗——赵金乌,刀宗——王六,枪宗——霍青。 这三人的实力虽然没有达到武榜的级别,但手中兵器玩的绝对是无人能及。 其中剑宗赵金乌的双手剑,剑法无双,就连武榜中的高手见了,都要退避三尺。 而十五年前,赵金乌出塞约战金真族高手,竟殒命塞外,从此江湖中只有刀宗、枪宗两大宗师。 可是,就在两个月前,一条震惊江湖的消息散发出来,大剑豪吴问道在塞外游历两年,竟然带回了赵金乌的剑谱! 并且在虎门关搭设擂台,邀请天下的年轻剑客前来,要替这剑谱寻得一个传人! 这个消息一出,虎门关附近地带的年轻一辈们,甭管是不是练剑的,都纷纷前往,企图得到这份机缘。 而赵苟且,便是其中之一。唐闲只不过是为了去看打架而已。 不过唐闲此时算是看出来了,这赵苟且喜欢练剑,却更喜欢听评书。 这时,唐闲不理会赵苟且,扭头问向一心道士:“小心心,按理说,这吴问道也是天下有名的大剑豪,得到了剑宗的剑谱,为啥不自己练?反而还要为这剑谱找个传人?” 一心道士还未回道,一向沉默的赵苟且突然开口,道:“吴问道修炼三剑流,赵金乌则是双手剑,当年两人争夺剑宗的位置,被赵金乌赢了一招。然后赵金乌就死在了塞外,吴问道再无机会证明自己的剑法比赵金乌强!” 唐闲点头表示知道,这等极具江湖恩怨的桥段,鲁老头儿曾经给听客们拆分成了七章二十一小节,足足讲了两个礼拜。 赵苟且继续道:“这次吴问道之所以为赵金乌找传人,就是为了有机会证明自己的三剑流比双手剑要强!” 一心道士敬仰道:“面对这等剑谱而不为之所动,此乃侠之大者,不愧为大剑豪的名头!” “切!别说的那么高尚。”唐闲撇嘴道:“如今江湖这些数得上号的,谁不是为了名声活着?就连青楼里的花魁们都互相争艳,更何况江湖中人?混江湖最咽不下的,就是这口气。” 唐闲继续道:“这年头,遇上与自己旗鼓相当的要打一场,分个高下。遇到比自己厉害的,也要打一场,讨个义无反顾的江湖好评。按我说,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这才叫打有准备的仗!” “我不会对不如我的人出剑!”赵苟且冷道。 “对!”唐闲嗤笑道:“你现在一点内力都没有,谁都比不上,所以你可以对任何人出剑!” 赵苟且眼神恍惚了一下,听起来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这时,唐闲问道:“阿狗,这次几乎虎门关附近地带的青年才俊全都聚集在此,想必就连七品的高手都有,你没有半点内力,就凭着一把破剑,怎么能夺得剑谱?” 赵苟且一愣,垂下头,蓬松的头发遮住目光,低声道:“有些事,总要试一试。” 面对这种气节看的比命还重要的江湖儿女,唐闲实在是懒得劝,劝通了一个,还有成百上千个摆在面前。 这就是江湖,命只不过是最不值钱的罢了。 想到这,唐闲一个翻身跃下驴车,给了赵苟且和一心道士一个背影,道:“到时辰了,我的去给人家说书了,阿狗练剑,小心心连破魔心经!” 说罢,走远了。 赵苟且看着唐闲的背影,道:“柿子还要挑软的捏?他的这种想法,一般只有魔教妖人才会有。” 一心道士摇摇头,道:“我更愿意相信,他是真的淡泊名利。” “你这么相信他,只因为他传授你那部《破魔心经》?”赵苟且问道。 破魔心经,赵苟且从没见识过,而且一心道士只在别人都睡着的时候,偷偷摸摸的修炼。 一心道士脸上闪过一丝憧憬,正气凛然道:“那本书……奇妙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