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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迷梦之隐(上)

零夜浮现时 沉木 4723 2024-04-18 06:59
  女人又做梦了。每次做梦都像一场场漫长的隐喻。那是自己的梦么?她也曾有过那么年轻的时候么?在梦里她没有了鱼尾纹,头发还是湿润的深蓝色。她不是年迈的女人,而是沉默的女孩。  这是她这一个月来第四次做这种倒溯时光的梦境了。有时候,她在柔软的云层里行走,白纱般的云朵间是一张张漂亮的脸;有时候她又坠进深海里,身边四处是珊瑚斑斓的尸体,各色的鱼群排成长队在她身边游来游去。每次醒来她都会觉得精疲力竭。可她并不讨厌这种梦。她的生活太无味了,就写写字,读读书,喝喝清茶,每晚的梦像是历险,反而像是回到了她年轻的时候。  聚散悲欢。铁马冰河。  她正走在一条黑夜的路上,周围是茫茫的旷野,头顶是荧光的暗蓝色天壁。大大小小的星辰缀满了暗水晶一般瑰丽的天幕,下方一条尽头通往满天星光的小路延伸到他面前,小路两边布满了荧光的珠子,像一个个银色的灯笼一样悬浮在空中,珠子们上上下下地浮动着,在风吹起的海浪般的杂草间,像银色小船一样地浮动着。  每个珠子里都有一个人影,有的在哭泣,有的在饮茶,有的在舞蹈……每颗圆珠就仿若一个虚幻又绝美的世界,而他们是居民,一个个沉默的亡灵。  那么,她是来到亡灵世界了么?  女孩抬起头,远方似乎传来了笛声,笛声像水流一样顺着清冽的空气流过来。有人在吹笛子么?谁在吹笛子啊?女孩心中的千万个疑问如同雨后春笋。那笛音那么熟悉,让人想起春阳,想起夏雨,想起幻如大梦不可追的往昔。在笛声宛尔响起的时候,连水晶一样暗蓝的天壁都出现了裂纹,像是巨树枯萎的树枝。  她伸手摸了摸珠子。而随着她的触碰,那些银色的珠子就像水珠一样碎裂开来了,里面的亡灵随着碎水四溅,挥舞着长袖越飞越大,不知不觉间,女孩身边被翩翩起舞的亡灵们围满了。他们周身银光,银色的大袖挥张着,那些面容姣好的亡灵牵起了她的手指,女孩明白了,他们是那种引路人。在他们部落的神话里,世界的角落矗立着亡灵之城,那里有铃铎缀满的城墙,有开满了繁樱的湖泊。但通往亡灵城市的路羊肠九曲,于是会有穿着纱衣的亡灵为你领路,打着灯笼,且行且舞。  “你准备好了么?”耳边有亡者的声音轻轻地问。女孩回头,看见女子画一般的脸。那是最美丽的亡灵,五官精致,瞳仁深邃得滴水,银色的长发披肩。  “是的。”女孩庄重地回答,就像一个仪式。她抚摸着那些残存的浮动的珠子一路向前走,那些亡灵则在漫长的小路两侧排列开来,原地转圈跳着舞,身体又随着那些珠子上下起伏。  她似乎见过那个亡灵,但是想不起来。  女孩抹抹眼睛,模模糊糊地,她看见一颗星辰划下来了。一颗星子又一颗星子坠下来,金色的光线一道一道,布满了天幕。在千万光年之外的宇宙深处,万颗流星齐坠,夜空被密集的星轨划成了一张金色的网。而她的头顶上方,整片天幕也开始流动了,蓝黑色的天壁像瀑布一样在面前流泻下来,在前方汇成了一张巨大的五彩斑斓的膜面。女孩发现自己正站在混沌的五彩的空气里,她用轻轻用手指一戳,膜面就破了,奔涌而来的阳光像是潮水。  “跟我来吧,亲爱的女孩。”美丽的亡灵再次拉起了她的手。这次她不再凝眸蹙眉,而是冲她盈盈一笑,转过头,轻点脚尖迎潮水而上。  “你听到那些笛声了么?是谁在吹笛子啊?”水流像最柔软的绸缎滑过她的肌肤,女孩觉得他们离笛声的源头又近了一步,她轻轻地询问引路人。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那些男的女的,扣着丝般轻柔的发带穿着荧光蓝的裙裾,自顾自地舞蹈。他们一直在共舞,像一排优雅的天鹅,踏着水越走越远,既不顾水光,也不理他人。  潮水走到了尽头,一切光芒忽而收拢,女孩忽然发觉她正站在水面上。那是一面一望无垠的湖,湖面白茫茫一片。女孩试着向前走,每踏一步,脚下牛奶般的湖面就点出一圈一圈涟漪,平滑地向外推移。女孩抬抬头,这时雾气都散去了,她看见了一个人,站在湖水中央。那是个年轻的男孩,黝黑的皮肤,微卷的头发,他正昂头望着白色的天穹,纯白的水鸟站在他脚下,雾气在他身边水一样流转。  女孩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可女孩觉得她认识他。那个侧脸好熟悉,那个表情也好熟悉。男孩像是在对着天空缅怀,可是女孩忽然在脑海里构想出了男孩嘻嘻哈哈的样子。  “你听说过这样的故事么?一个男孩希望在一条荣耀之路上身披万丈光芒,他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剔透的天壁上,他也做到了,他踽踽独行地攀到了顶峰,却只有一路的亡灵陪伴着他。”那个声音幽幽的,轻轻的,“也还好,他并不孤独。”  女孩对着那张脸看了好久,仿佛要把皮肤下的肌肉纹理都看透。“我认识他。”女孩指着男孩说。  “当然,他是你的老朋友……你这一路所看见的,都是你的故人。”美丽的亡灵张开大袖飞到湖面上,划出一道一道清晰的水纹,像个顽皮的小女孩。男孩也随水纹泛起了涟漪,好像他也要被水波荡碎了。“或许你想错了,这条路不是通往那个亡者的城池,而是通往你的过去。这是你的梦啊,你要时刻记得这一点。”  女孩没说话。这是梦啊,她最近做了好多好多的梦,怪异的温暖的,冰凉的怪诞的。她每天晚上都被古老的梦境冲蚀,仿佛每次迎着阳光的苏醒就是一次重生……那种全身筋络断裂重接的感觉,她怎么会忘记这一点呢?  “总有一天你会再想起他的名字,想起像他一样,许许多多的人的名字。在辉煌而孤独的岁月里,只有你们同生共死。”亡灵转身,长衫垂落,笑着凝视女孩。“再踏一步。就一步哦,别迈多了。”  女孩踏了一步,失重感袭来的时候并不舒服,可她并不抗拒……忽而觉得这就像当年,她被另一个少年用风推举,遥望座座城市和万里河山。  那种感觉……好远了。  女孩坠进了湖里,面前是无数上升的气泡。她展开了身体,宛如重为婴孩,蓝色的长发像扇面一样在她背后展开。她慢慢地下沉,直到触底。那一瞬间红色的落叶纷飞,像美丽的蝴蝶群,在纯粹的黑暗里起起落落。  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不在湖底,而正站在大雨之间。是旁边亡灵的把戏吧?她正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霓虹灯光点亮了街道。她的面前是几个垃圾桶,垃圾桶旁边则是一个半裸的男孩,隔着雨幕,用漆黑的瞳仁看着她。  “他在看我。”女孩噤声,雨幕浓密如帘,可他的眼神却那么清晰。那个眼神让她觉得有些难过又有些怕,像受了伤又落单的野兽。  “你不认识他么?”身边那个声音轻轻问道,柔和得像民谣一样。  美好的女子还是在跳舞,那是一支什么舞蹈呢,纤腰如枝。女孩想不起来。女孩看着小男孩没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可是你觉得他那么熟悉对么?一个人,会悲伤,会哭泣,会颤抖,会一个人茫然失措地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但不会有那么悲伤的眼神。这是一件事的结果,也是更多事的起源。”亡灵不跳舞了,和她并肩站立在城市的雨幕里,“他不是在看你,他在看你身后的人。”  女孩顷刻间转过头去,在茫茫的雨幕间,看见一高一矮的一对父子,儿子大概五六岁,正高举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尼龙伞,费劲地把伞面撑过父亲的头顶。父亲摸摸儿子的头,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的长街尽头,消失在大雨里。  “很触动是么?你也没有爸爸。”女孩忽然发觉雨滴不再打在头发上了,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把一把大伞撑在了她们头顶。她们并立在街头。那个“也”是什么意思呢?  抬头望望黑色的伞面,隐隐地能看见雨滴在伞面上跳跃。  “一个人,势必要等很多年才会积累起足够支撑生命中余下的更黑暗时光的力量。他会看到这个场景很多很多次,他会梦见一个人梦好多好多年,而就在一场场大雨里,那个原来的自己正在被摧毁,被毁得体无完肤,但同时,一个崭新的自己正在形成。”  “他会经历很深很深的痛苦,在很久很久以后。但放心,他不会被打倒了,因为再没有一段时光,他会像现在这么孤独。”亡灵用冰凉的手拉起了女孩的小指,“我们该走了。”  亡灵一挥手,用透明的大袖遮住了她的视线,一切就像流水一样。女孩闭上了眼睛,她开始意识到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旅行了,他确实认识第一个男孩,也从第二个男孩脸上分辨出了他长大后的模样……这确实是一场重逢。  只不过,这场重逢来得太晚了,日落了几万次,花开了五十载,他们如今来得太晚了。  “你们……迟到了。”女孩在心里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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